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結繩紀事四簿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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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走半純文學半大眾路線,還出了一本男性休閒雜誌,辦得有聲有色。不過,李雲許那個人低調,不在媒體上露面。公司賺錢就好,他不出頭出名的。 他跟徐愛潘的事,好像也沒引超太多的騷動。實在這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婚外情不倫什麼的,根本早已經陳腐到變舊了。 李雲許的老婆是一家跨國公司的高級主管,正宗古典與現代兼具的美人。那是 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何時收何時放。她對李雲許在外頭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 眼,最後李雲許還是每天回到他們那個家。 李雲許不是個專情的男人。或者說,每個事業稍有成就的男人都不會太專情。 家裡有了美麗典雅的太太,但他在外頭一直斷續的有著其他女人。 這一點,徐愛潘應該也不是不知道。但太家都是成熟的人,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隔不久,他們就聽說李雲許的老婆找上徐愛潘。然後,聽說李雲許打算和徐愛潘分開。 過後不久,有人看到徐愛潘,她左手腕上紮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 據說是割腕自殺未遂。一刀切割下去,刀痕筆直齊整,從手腕這一側到另一側,下手毫不猶豫,乾淨又俐落。 此後,徐愛潘就沒再到KK過。連游利華也不太上門了。 也不是他們好管閒事,但人嘛,多少有點好奇心。 聽說徐愛潘突然不見了,好像回南部老家。也有人說她出國了。反正沒有人看到她。連游利華也有好一陣子沒她的消息了。 前陣子李雲許偶爾還會出現在KK,看他那樣子好像在等人或找人似,草草和他們打聲招呼就自己一個人喝悶酒。感覺相當急躁,沒有以前那麼從容。 他們也不好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心裡暗暗揣測,也揣測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碰到游利華也來了KK,李雲許會抓住她不知問些什麼,但游利華只是搖頭,不大理會他。 他們試著問游利華,她只回給他們白眼,罵他們吃飽撐著,幹麼管別人那麼多閒事。 游利華這麼憤慨,當然更坐實他們的懷疑。 其實,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分分合合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當人情婦、外遇第三者,本來就是條不歸路,即使受點傷也要有那點覺悟。 陽光底下無鮮事,徐愛潘這故事不是第一樁,也不會是最後一樁。他們那些寫小說的,生性多少有些不切實際和浪漫,看不清楚現實,把虛幻的故事和現實的世界重疊,傻裡傻氣心甘情願在裡頭迷了路。 能怪誰呢?都不是小孩了,做事情不能再那麼天真爛漫,不考慮後果的。 生活,還是要實際一點,清醒一點的。 他們其實也不是不同情徐愛潘,只是,情愛這回事,終究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也就只能由她自己承擔了。 *** 終於,她還是放棄了。 我認識阿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是的,阿潘。你們不認識。認識的是她的筆名陳夏天。 算算有十幾年──原諒我算數不太好,二十幾年吧,從她穿開襠褲開始,我們就像泥巴一樣攪和在一起長大。可我對她的瞭解不會比她的肛門口多長的一顆痔瘡還多。 我和阿潘同年同月生,一個月頭,一個在尾巴。但人家說女人的友情不長久,這倒有一半不是誆人的。 高,還沒念完,我爸把人家倒了會,一家子漏夜逃難趁著夜黑風高偷偷搬了家。雖然和阿潘斷續有聯絡,但隔山隔水泥叢林隔天涯,本來爛泥巴似黏稠的感情慢慢就稀釋了。 後來,再遇到阿潘,也是巧合。 下班人潮車潮正多得瘋狂的時候,我在鬧街的這一頭,她在馬路的那一頭,隔了一條車河像隔著太平洋那條深海溝。我眼尖,大聲揮手叫她;阿潘好不驚訝,找死地穿過滿街正呼嘯的車河,就那麼跨過來,演電影似的戲劇式誇張。 這點魯莽,那麼多年,阿潘還是沒變太多。 那時我剛離婚,用贍養費買了現下住的大廈公寓。隔陣子,隔壁正巧要出租,阿潘就搬來跟我當鄰居。我們那穿開襠褲以來的交情,才慢慢又撿了回來。 阿潘是個悶葫蘆。她不說的,問破嘴也問不出個屁──原諒我說粗話。實在,阿潘以前話挺多的,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但現在,不知是不是突變了,她不大愛說話──不是不說話,只是不說要緊的話,老揀些瞎話和廢話。常常我說三句,她才回一句,保持攝氏十八度的溫吞。 就像她家廚房以前那口灶,要費很多勁火才生得起來;燒到火旺了,才沸騰得起來,高燃點高沸度。 我原以為她搞神秘,後來才知道她患自閉。 這跟我認識的少年阿潘實在差太多了。然後、然後,我真的不敢相信,她心中的結,原來還結著那幢騙人渴死的海市蜃樓。 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憐純情又愚蠢的阿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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