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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什麼'不好不答應'!可聽你的口氣,笑得那麼高興!"朱鎖鎖更不滿了,又嗔他一眼。"她來的時候,你忙亂得一團,歡迎都來不及,一點也不嫌她打擾。可對我呢?天天給我臉色瞧,不時要趕我出去!"酸味很濃,愈說愈酸。

  "我幾時給你臉色看,又要趕你出去了?"高陽湖說得冤枉,卻關不住滿眼滿臉的笑。

  "你倒很健忘嘛!不就剛剛還一直趕我出去?"聲音到最後,嘟喃得全是不滿和埋怨。

  如此一提,又讓高陽湖想起朱奇磊,散逸掉的憎厭情緒又聚攏了些。然而,望著朱鎖鎖那如嗔似顰、因著某種酸醋的情緒而顯得嬌俏嘟蠻的臉龐,他一方面既難以釋懷,一方面又無法壓住內心的騷動而將她推遠。

  那情緒,既渴望又厭惡。他既憎厭她的靠近,又拒絕不了她的靠近;兩極的情緒,相互拉鋸,作力相當地撕扯著他。

  "你該出去了,不要再在這裡胡鬧!"他冷漠地,幾乎生出憎恨地瞪著她,再下逐客令。但同時,卻又對她再次測身與他的相對,對她冰冷的相偎,優柔地難以拒絕。

  "我不是胡鬧,我只是睡不著……"低低涼涼的聲音,直像窗外那冬日的季雨,一滴一滴地下入他的心坎裡。

  他的眼光,穿破黑暗望著她;無言地,以凝視的姿態,那樣望了好久好久。只聽得雨聲滴滴又嘩嘩地,夜風在雨窗外回旋伴合。

  "我真的是註定欠了你的!"他歎口氣,歎得無可奈何與理所當然。

  她展顏笑了,蜷偎在他的胸懷。

  第七章

  宿雨初晴,天氣愈發地冷,空氣倒一片清新。冬季的雨,慣常綿綿地,下得陰寒,卻時時有一搭沒一搭的。陰雨新停,雲靄仍顯得厚重,天空被壓得很低,地上隨處仍可踏見寒涼的潮濕,將幹未幹地,遲遲不肯被蒸發。

  近午了,朱鎖鎖才神態慵悚地下樓來。一反平常,符合這季節的色感,一身厚重的黑裝。

  客廳裡,高陽湖將工作攤在桌上,埋首在淩亂的紙堆中,專心計算著一個公式。抬頭望見她下樓來,淡調的表情露出點詫異。他也一身的黑,兩個人倒像事先有了默契,彼此相識應和著。

  "你在做什麼?"朱鎖鎖打個哈欠,探頭到他桌前,朝那紙堆瞄了一眼,毛燥的發往他臉龐肆無忌憚地拂掃而過。"工作啊?"她拐到一旁坐下,又打個呵欠。"你幹嘛那麼勤勞?放假不好好地休息,還把工作帶回來家中!"

  "我能不勤勞嗎?"高陽湖沒好氣地丟給她一個白眼。一出來,好好地就來惹他的晦氣。"你口口聲聲要我照顧,賴定了我,我不努力工作怎麼行?哪養得起你啊?!"

  這些話超出了尋常的抱怨了,也逸出了高陽湖個性的常軌,倒顯得在負氣似,別有一番言外的親密。

  朱鎖鎖想也沒想,領受得很自然反譏說:

  "你哪只是養我?那一個——又那一個呢?"下巴朝門外挪了挪,又朝廚房的方向抬了抬。

  廚房裡恰傳出來忠叔和葉岑惠一粗一細呵呵哈哈的笑聲。她坐的位置可約略看見廚房。葉岑惠穿著圍裙,一副賢良的家庭主婦模樣,好幫手地幫忙忠叔取這拿那和整理打點。不管切、煮、炒、炸,純粹就只是個副手的幫襯立場,絕不擅作主意,越俎代庖。

  "你不必扯那麼遠。人家可不像你,淨愛耍賴。"口氣仍是埋怨的,但親密感更露骨了。

  朱鎖鎖嬌嗔地橫他一眼,波眼轉盼,自生情韻,超越她年紀的風情。

  高陽湖心頭一悸,忙低頭收拾桌上的東西。他不該說這些不著邊際的瘋言涼語的,但看見朱鎖鎖,他很自然地就興起那些情緒。

  "岑惠小姐,麻煩你先把那邊的盤子擺好。記住,那些蹄膀還不夠嫩,再讓它在鍋子上多燉一會,要小心注意火候。"廚房那頭,忠叔儼然大廚般,大嗓門穿過層層厚牆,說不出得意地指揮著葉岑惠,傳到客廳這頭來。

  隔一會,炒炸煮的聲音戛然而止,忠叔領著葉岑惠出來,將一道道的菜肴端上桌。

  "我來幫忙!"高陽湖收好東西,迎上前去。

  "不必了!高大哥。你坐一會,馬上就好。"葉岑惠漾起甜甜的笑,端得惹人好感。

  "是啊!少爺,這沒你的事。"忠叔向來死腦筋,不讓高陽湖插手廚房的食事。轉而看到朱鎖鎖,毫不客氣忌諱地說:"朱兒哪,你可總算下來了。我還以為得上去叫你呢!"

  他叫魏丹華"魏小姐";稱呼葉岑惠"岑惠小姐";對朱鎖鎖卻老實不客氣"朱兒"、"朱兒"地喊!也不知是對她的傲慢失禮,還是籠統不在乎。

  "我就是怕麻煩你,所以趕緊下來了啊!"朱鎖鎖一臉不在意。忠叔看見她,老要搖頭咕噥,她早習慣了。

  忠叔瞪瞪眼,對她搖搖頭,轉向葉岑惠說:

  "岑惠小姐,剩下那些就麻煩你端出來。我先把碗筷擺好。"轉個身,一人忙得很起勁。

  高陽湖走到桌前。等葉岑惠也從廚房出來,坐定後,望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不禁讚歎數聲。

  忠叔笑呵呵地,好不得意。

  "這都靠岑惠小姐幫忙啦!"他迭聲地稱讚葉岑惠。"岑惠小姐年紀不大,卻一手好廚藝。她不但年輕漂亮,個性又好,溫柔又賢慧的,將來誰娶了她,可就有福了!"

  "那裡!我也沒幫什麼忙!"葉岑惠被忠叔稱讚得甜臉都嬌紅了。謙虛羞怯的模樣,顯露她得體的教養。

  "你不必客氣!"高陽湖笑說:"我看你在廚房忙了半天。忠叔難得這樣稱讚別人,看來你借住在這裡,我們反倒撿到了便宜。"

  他向來不多廢話,即便是客套,也鮮少像這樣大篇長論。忠叔正在興頭上,又連聲稱讚說:

  "少爺,岑惠小姐真的跟別的女孩很不一樣。又漂亮又溫柔,而且又賢慧又有女人味。現在的女孩子哪有像她這樣的!葉先生真的生了一個好女兒!"

  忠叔對葉岑惠的好感,簡直到了極點,沒得挑剔。她不越權、不逾矩,也不口囉嗦;舉止合宜,進退也恰當好處,而且守禮分,該有的節數規矩她都具備了。

  反觀朱鎖鎖,睡眼惺忪、慵懶成態,絲毫沒有一點自覺,還大喇喇地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動也不動地,兀自一副理所當然,不見任何愧色。

  相較之下,忠叔真除了搖頭,還只能搖頭。

  高陽湖卻好耐性地笑瞅著朱鎖鎖,。對她的"縱容",放任到了極點。對於忠叔對葉岑惠的讚美與對朱鎖鎖的微詞皆付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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