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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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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那麼多人圍著沈冬生,她總是隔著距離看著他,除了證明她的懦弱膽怯之外,什麼也沒有。 而今——那麼多年了……她這些年,為了心中一個意象,不約會、不接受異性的殷勤,沒體會過愛情的浪漫多采,花花年少簡直白過。 她不願自己後悔。可是,她是那麼被動一直到她人老珠黃,沈冬生也不會記得她是誰吧? 公車來了,她跑過去。 大概。不,應該是那樣。她人老珠黃的時候,他恐怕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到達咖啡店的時候,還不到七點。她先到洗手間沖把臉,仔細檢視自己。越希望自己完美無缺,全身越是處處破綻,沒有一處令人滿意。 她不喝咖啡,又只能點咖啡,盯著時鐘發呆。咖啡店十一點打烊,等到那時候,沈冬生會來嗎? 喝完第四杯咖啡的時候,她想沈冬生是不會來了。他說過要改期的。 她看看時間。十點半了。再不走——就沒公車了。裡頭已經沒什麼人,除了她,就只剩下服務生,不時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十點四十。徐夏生把剩下的咖啡喝完,禁不住有種感覺,好像在喝毒藥。 今天晚上,她一定睡不著。 中午看見施玉卿那一身粉紅的洋裝,以及不小心吸到她身上散出的淡味茉莉馨香,沈冬生不禁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不是難看。施玉卿其實算是好看的文人,穿上洋溢少女氣息的粉色衣裝也沒有顯得不倫不類,反而乍看年輕了多歲。辦公室一些老師紛紛稱讚她今天特別好看,變得年輕有魅力。 「哪裡!只是隨便穿穿。」施玉卿掩著嘴笑,眸子生水生光,轉了一轉,有意無意地看了沈冬生一眼。 就是那一眼讓沈冬生頭皮發麻。他想裝作沒看到,又逃不掉,順口稱讚說: 「這顏色和施老師很配,看起來相當優雅。」 「真的?我還想會不會太花稍了!」施玉卿笑開嘴,塗著粉紅色口紅的嘴唇要翹不翹的,還算順眼。 「一點都不會。」坐在鄰近的一位老師接口說:「我都不知道施老師打扮起來這麼好看。你應該常常這樣穿,老是穿一些黑呀灰的衣服,多沉悶!」 平時這樣說,施玉卿可能要拉下臉了。可是現在她心情好,一點也不介意,笑說: 「教書上課不比在辦公室上班,怎麼好意思穿這些紅紅綠綠的衣服。」 「不能這樣說啊,老師也是人。」一位女老師插嘴,「我們也有想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的時候。對不對?施老師?」 「怎麼問起我了!」施玉卿笑著帶過去。 那女老師年輕,剛從學校畢業不久,大概覺得工作環境太壓抑,所以有感而發。學校這種地方,無論思想、行為都不能太前衛的,她空有一副青春體貌,卻得老是裹在老氣的套裝裡頭。 沈冬生不禁替她感到可憐。他是男的,那倒還好;可是女老師——就算是麗質天生的女人,也需要一半靠打扮。中庸雖然好,但其實世上唯有中庸的姿色和愛情最教人不耐煩。溫吞吞的,既沒有濃郁的令人覺得豔烈,更比不上清淡的讓人感應那冷然。就他記憶所及,實在,他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抬眼出色有魅力的女教師。 這想法當然不能跟同事透露,說了,准自找麻煩。他低頭收拾桌上的東西,假裝忙碌,免得他們又找他搭腔。中午休息時間,辦公室內鬧哄哄的,出了辦公室也吵,學生教室裡外更吵。他平時躲在美術教室,應付學生就夠麻煩,到了辦公室,同事問寒暄應酬也不輕鬆。 「沈老師。」施玉卿挨近他。 她一靠近,沈冬生立即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不是令人太討厭的味道,也不刺鼻,但他還是小心地屏住氣息。 「施老師。」他禮貌地抬頭。 「學生的作品?」施玉卿略略彎身,好似在欣賞沈冬生桌上那些學生的繪畫作品。 「嗯。」沈冬生應一聲。不曉得她想幹什麼。 「我一直很佩服那些能將眼睛看到的美麗事物或將心中所想的構圖生動畫在紙上的藝術家。我就是沒那個能耐。」 「你的邏輯推理思考能力強,別人也是很佩服。」沈冬生恭維她一句。這也是事實,不算阿諛。 「哪裡。沒有你們這樣,有才能。」 沈冬生笑一下,仍然搞不清施玉卿想做什麼。 「呃,沈老師——」施玉卿看看左右,說得吞吞吐吐。 「有什麼事嗎?施老師?」再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沈冬生乾脆直接問了。 辦公室且其它師忙著聊天吃飯或批改作業,似乎沒有人注意他們。施玉卿仍然假裝的賞那些畫,壓低聲音極快的說: 「你沒忘了今天的約——呃,我想借用你一點時間吧?」 啊!原來是這回事。 「我記得。」大可以大大方方提起的事情,偏偏搞得像什麼私情密會似。 「那就好,我怕你忘了。」施玉卿抬起頭,嫣然笑起來。 沈冬生連忙避開,說:「我今天下午都有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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