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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她震一下,反射的收腳,卻被他包在手裡,動彈不得。冰涼的腳心,一陣陣傳來他手掌溫暖的熱度。

  「放開!」她撐坐起來,漲紅臉,是怒,是意外。

  「我溫暖你不好?」

  「我不需要!」他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太荒謬了!「你強迫我嫁給武田,我已經認了。你又想做什麼?」

  認了?她就這樣認了?他眼睛眯起來。這不像她。

  「你真的認了?」抓住他目光擄去他注意的可不是這樣「認了」的她。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她大聲反抗,用力一踢,企圖踢開他的手。

  「不必叫那麼大聲,沒有人會過來的。我讓早紀回去,其他人沒我命令也不會走近這裡。」仍沒將他踢開。

  她心一動。那個陰魂不散的早紀不在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還有四天。儘管臉上平靜,但她心裡一直著急不已,暴風雨似波浪洶湧不停。但今天……一直如影隨形的早紀竟然不在,還是蓮井深自己把她遣開。她稍安下來。會是上天聽到她的祈禱?

  「我說過,我只是來看你。」

  「你現在看到了。」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奇異的東西,教她迷惘。直覺告訴她,那是危險的。有一種不應該。他看她的目光,既沒有先前只把她當「東西」,不屑一顧的冷漠無動於衷;更沒那種理論關係上屬於親長的慈和關心。

  那眼神裡的火簇,燃燒著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危險且悖德的。像是一種興致,還有其他一些更複雜的,她不敢去深思的。

  也沒必要深思。

  四天后,她就要被迫嫁給武田或者,幸運的話,她抓到一條逃路,逃得遠遠的。

  「是看到了。你看起來很好的樣子。」他又眯起眼,俯近向她。

  威脅感是那麼重,呼吸變得困難,她硬瞪回向他,冷哼說:「不行嗎?我幹嗎要自我折磨哭哭啼啼的,讓有些人暗自痛快!」 他歪嘴笑起來,嘴角勾得狡猾。那是她不曾見過的表情,一時怔住。她知道他傲慢陰森冷酷,甚至卑鄙狠毒邪惡,所以她可以想到的負面的形容詞都可以用在他身上,這狡猾的笑卻讓他頰上那猙獰的傷疤轉變成一種說不出的魅惑,而且帶著邪氣。那種,壞的魅力。

  理論上來說,他應該是跟她最親的了,他們流有那樣同源的血;倫理道德的教化,也教她認知她與他之間那因血緣強迫而成的關係。但認知歸認知,實際上,她根本完全沒有那樣的感覺。他對她來說,又熟悉又陌生。他原是一直以一個名字符號出現存在她的生活中,現在那符號變具體了,雖然強化了她原來的認知,可理智的認知與她的感情卻是兩回事。

  他狡猾的笑容迷惑住她,男與女開天闢地以來那種原始的迷惑。隨即想到他與夏子的關係,與她的倫理道統上的關係牽扯,猛然為自己那突如的迷惑感到羞恥,暗地難堪起來,而且心驚不已,低頭躲開。

  「怎麼了?」他察覺到她的不自然,意識到什麼,卻更俯近她,扳起她的臉,目光深沉,審視著。「你也感覺到了,是嗎?很好。我很高興你有那樣的感應。」

  「不要碰我!」她用力扳開他的手。不願承認。「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再過幾天我就要嫁到武田家了!」

  這個人瘋了。

  他說「也」——難道他竟對她有不該有的想法!

  啊!不能想!不可以去深思!

  「我不會現在碰你,但只有我能碰你。」他又扳住她躲閃的臉,一定要她看他,與他面對,不准她逃避。手勁的強力是一種宣示,告訴她他的確切決然。

  有什麼東西亂了。在他的逼視下,她困難的掙扎。

  亂了!她不懂他在說什麼。狠狠說:

  「你別忘了,我很快就會成為武田家的女主人。」

  他抿抿嘴。「我沒忘。」緩身站起來。昏暗的天光顯得更晦森,與陰雨的潮濕混裡出一股鬼魅似的氣氛,恍恍有種超現實的詭異感。

  「等我回來。」

  空間仿佛亂異,聲音虛浮似的飄蕩,好似由遠遠的地方傳來。

  然後一直不斷的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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