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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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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易莎順顯得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唐志摩的坦白而憤怒或悲憤。 「我希望你能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別辜負了他對你的感情!」 「我要如何面對?」 「問你自己的心,你回來究竟是為甚麼?」 易莎順猛然一怔,迷惘了。她究竟是帶著甚麼樣的心情回到這裡來的?她要如何面對柳星野? 唐志摩露出帶點荒涼──或者說釋然的笑容,隨即斂去,剩下風浪過後的滄桑和疲憊說:「剩下的戲,演不演隨便你,我會負起全責。」 易莎順的心結一直無法敞開,也一直無法面對柳星野,但「深情劇場」的拍攝工作恢復,她無法再躲開他。 唐志摩一再對她說明,不希望她勉強,他會擔負全部的責任;但她既然答應在先了,就有義務完成它。她不能讓節目開天窗,那對唐志摩是很大的傷害。 柳星野顯得比往日沉默許多。消瘦的臉頰,勉強靠妝補飾了平素的飛揚,眼底的波轉卻明顯地烙著痛苦的神采。 他時而癡心地盯著易莎順,用一種痛苦的凝望;時而低垂著臉寵,無心于周圍的一切。 「星野,莎順,就位了!」唐志摩執著導演高,吆喝各人各就各位。 易莎順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走到柳星野身前。 「預備了……五、四、三、二──」手勢一揮,全場靜得只剩下呼吸聲。靜得易莎順只聽得見柳星野的心跳聲。 「莎順……」輕輕的一聲叫喚,嗓音那麼低、那麼沉、那麼扣人心弦。 易莎順心慌了,情不自禁地掙扎。 她必須要離開他,她的理智告訴她,但是,但是──仰起頭來看他──她對他,是那樣的依戀癡迷不舍…… 「莎順,不要離開我,我絕不答應讓你離開!」仍是低沉得那麼扣人心弦的嗓音。 易莎順心慌意亂,慌亂的心眼起了霧。怎麼?「天暮」和「柳星野」在迷霧中錯疊成了同一個身影? 究竟誰是誰?她分不清了…… 「你是擔心我吧?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再說,我還是搬出去比較好。」她笑著說,卻笑得有些困怨。 「我怎麼能不擔心?」他伸手撫平她被風吹散的亂髮,輕觸得很不舍,緩緩移到她的臉頰。「我怎麼能不擔心?你是我最重要、最寶貝、最心愛的人。」 最怎麼樣?他終於說出來了。 「天暮,」啊!兩個身影為甚麼疊影得成同心?她分辯不清了。「我總是要長大,總不能要你照顧我一輩子。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一直依賴著你。」 「說甚麼傻話!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責任?」她像被蛇咬了一口,痙攣著。「是啊!責任──你雖然無怨尤,但我總不能一輩子拖累你!我仔細的想過了,我應該考慮你的立場和往後人生,不能再造成你的負擔。」 「不是這樣的!我從未認為你是負擔,相信我,絕對不是這樣──」 「算了,天暮,我們無需為此爭執。你應該優先考慮自己的事,為自己將來著想,建立屬於自己幸福的家庭,別再為我擔心。」 「你別胡思亂想,我說過了,我對你有責任,在未看見你有幸福快樂的前程前,我不會考慮自己的事。」 「又是責任!」她咆哮起來,一種近乎頹喪的受傷吼叫。「你不需要再為我作任何犧牲了,我們根本非親非故,你對我根本沒有任何責任!」 柳星野的臉色煞時慘白起來。不!站在那裡的應該是「天暮」!為甚麼她會錯亂兩份感覺呢! 「不!你完全弄錯了!」他定定地看著她,凝視得很深!完全不在乎周旁的眼光。「你是我的一切,我生活的重心,只有你才是我整個世界,我心甘情願以你為中心而旋轉!我只要有你,你是我整個的全部!」 這是訴情嗎?充滿感情的迴響,如訴如慕。 「那麼你自己呢?你的人生怎麼辦?有一天我總會離開你──」 「不!請你不要離開我!莎順,別離開我身旁!」情氣狂野,如纏如繞,愛戀憂懼的矛盾,全都纏繞在那狂氣中。 這那是演技?一旁的人全看呆了眼。 「天暮,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會成為你的負擔。你應該找個愛你的人,你們彼此相愛,建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只是累贅!」 「相愛?愛我的人?哈哈哈哈……」柳星野突然狂笑起來,笑聲漸歇,轉成悲涼的哭調:「一身罪孽的我,有誰會愛我……」 這句話易莎順心動了一下。劇本上,並沒有這句臺詞。 「會的!一定會有人愛你,真心的愛你……」她喃喃的說著。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熱切的雙眼,渴盼殷殷。 「真的……」看著那雙眼,易莎順迷惑了。這是「天暮」癡情的雙眸,還是「柳星野」癡心的狂放?…… 究竟誰是誰,她真的、真的分辨不清了。 燃燒在那雙眼瞳裡的,是熱情的奔放,是癡心依依。她,真的迷惑了…… 「莎順,我愛你!」他突然摟住她,將臉埋在她鬢旁裡。 她為這句話震呆了,無法思考。 「莎順,我愛你!」他緊緊摟著她。「所以,請你別離開我──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那時世界又會回到混沌未開的黑暗──那沒有你的最初的黑暗!」 這句話真正讓她呆住了。 劇本裡根本沒有這句臺詞!這句話她知道,脫胎自莎士比亞「歐塞羅」裡的一句話,他將它改了部分詞句,借用來對她表明心跡。 或許她該說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那時世界又會回到混沌末開的黑暗。 但她只是強烈的抖顫,眼淚不停的流,說不出任何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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