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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唐伯夫雙手環抱住她,緊緊摟著,情意深摯溫存。謝阿蠻在旁看了,不覺得莫名感到一絲黯然心酸。

  真不知道佟曼芸杞人憂天些甚麼?唐伯夫對她這般情深意摯,她即使有心要搶,怎麼也敵不過她似水柔麗的佟曼芸!

  「伯夫,幫我送送阿蠻吧!」佟曼芸抬頭說。

  「不必麻煩了!你身體不舒服,應該讓唐先生留在這裡照顧你。」謝阿蠻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佟曼芸心裡在想甚麼,但她不會那麼不知趣。她還沒嬌弱到走個路都要人送,更何況她又不是不知道路回家。

  逃到了樓下,她才總算松了一口氣。謹慎陪笑的感覺實在太沉重,壓得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胸部鬱悶喉嚨乾澀。

  走了幾步,她突然覺得背後的空氣怪怪的,身子一僵,陰森發毛。她不敢回頭看,手腳也不知道該怎麼擺動,走起路來變得東搖西擺,活像被五馬分屍,全身上下的零件都不屬於她似的。

  「你能不能好好走,別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撞?」又是那個冷漠、輕蔑……可以附加所有負面的形容詞,聽起來讓人不愉快至極的討厭的聲音。

  「唐……那個……你怎麼——」謝阿蠻慘垮著一張牽強的笑臉。

  唐伯夫愛理不睬的掃她一眼。「曼芸要我送你。她的要求,我從來不會拒絕。」

  「是嗎?你還真疼愛你的老婆!」

  謝阿蠻忍不住出言諷刺,立刻暗恨自己多嘴,等下又觸怒唐伯夫,遭殃的又是自己,他看起來陰陽怪氣的,少惹為妙。

  唐伯夫重重哼一聲,意外的沒跟她多計較。他穿了條寬鬆合身的黑色直統褲,米色麻布長衫半紮半放地杵在腰際上;頭髮原是往後梳攏的,這時已淩亂的斜垂到額前,在暗色的詭魅中,顯得幾分陰晦頹廢的氣息。

  他似乎不打算開口,謝阿蠻也樂得省下麻煩。多說多錯多倒黴;再說,他們之間也沒甚麼好說的。

  無言的局面就那樣僵持著。她打定主意不開口,沒想到唐伯夫反而打破沉默,沒頭沒腦問說:「我問你,你在練習的時候,也是那樣亂吼亂叫的嗎?」

  「甚麼?」謝阿蠻一片茫然。

  「樂隊啊!白癡。」唐伯夫還是這副令人討厭的態度。

  謝阿蠻會意過來,按耐住滿腔忿懣,老實回答說:「是啊!我唱歌時的聲音有點懶,大家認為不太妥當。所以我就改變唱腔,儘量扯開喉嚨,學著用嘶吼喊叫的唱法,效果好像不錯,不過,動作好像稍嫌誇大一些了……」

  她想起今天在舞臺上發生的那件拙事,窘得不敢轉過頭去。那麼驢的樣子,竟然偏偏和唐伯夫面對面撞上——唉!實在……唉!

  「那樣吼,小心把喉嚨喊破了。」原來是這麼回事。他這兩星期發現謝阿蠻的嗓子越來越沙啞,還以為她喉嚨出了甚麼問題,沒想到她竟然在做這種蠢事……

  稍微有常識的人都懂得保護聲帶,不會嘶吼喊叫,把嗓子啞倒。這個蠢傢伙,居然幹這種白癡才會做的事。

  「你如果還想繼續唱歌,就乖乖的唱,別再像這樣亂吼亂叫,免得把喉嚨喊破。」他冷冷的又加了一句。

  「不會的,我很小心。」謝阿蠻漫不在意,反倒懷疑起唐伯夫的動機。她心起疑竇,斜開身子睇睨他說:「你為甚麼突然說這些?是不是有甚麼目的?」

  「我只是不想一個聲音沙啞破得像驢在嘶叫的醜八怪,降低了我俱樂部的格調。」

  唐伯夫在輕視、低蔑謝阿蠻之餘,終於正式嫌起她「醜」了。謝阿蠻氣悶在心裡,漲紅著臉,嘟嚷著不滿說:「女人不是靠臉蛋的;拘泥於外表和容貌的人,才沒出息呢!你別想用這種話打擊我,我不會上當的,今天我們的表現有目共睹!」

  「哦?你還真有自信,居然有勇氣講這種話。」

  「我不需要有勇氣,那本來就是事實。」謝阿蠻皺眉又皺鼻,把嘴嘟得厚厚高高。「你為甚麼也會在哪裡?他們怎麼會請你去——」

  「他們」指的是主辦單位。到現在她還是不大相信唐伯夫是評審之一的事實。

  「那是我的事。」唐伯夫總不大愛搭理謝阿蠻的問話,用這一句話就將她的問題堵回去,教她氣短。

  「你的事就你的事吧!」謝阿蠻縮縮脖子,悻悻地說:「不過,你總可以告訴我,我們樂隊怎麼樣了吧?我是指比賽結果——」

  「入選了。」唐伯夫報時一般語氣單調,並立即澆她一盆冷水說:「不過,你別太得意。如果你再像這樣嘶吼亂叫的唱下去,不出半年,一定倒嗓。到時甭說是冠軍無望,連想完整唱首歌都很勉強。誰想聽你那驢叫似的嗓音?不到半途早就被噓下臺了。」

  如果唐伯夫的態度不是那麼糟糕,平常謝阿蠻對他的印象不是那麼差的話,也許她會聽他的,認真考慮事情的嚴重性。但這時她認為他根本在危言聳聽,意圖打擊她的信心。

  眾所有目共睹,她略帶沙啞、嘶喊的歌唱方式,形成一種獨特的唱腔,頗能引人共鳴。唐伯夫卻故意貶擊她,淨說些危言聳聽的話。她學他的冷冰,把話頂回去,說:「那是我的事。別以為我會相信你,你只是看不得我好,胡說八道。」

  「我沒那麼無聊——」唐伯夫煞住腳步,逼向她,眼露凶光。隨即斂去,丟下她,掉頭轉身說:「算了!你不相信就算了!人長得醜,果然腦袋也蠢!」

  甚麼嘛!陰謀不得逞就采人身攻擊,太……太……

  生氣為力量之母。謝阿蠻挺了挺胸,壯膽反駁唐伯夫說:「也不知道是誰的腦袋才有問題!女人好不好,根本不在那張臉和身材,但就是有那種蠢才,看人只看身材、臉蛋,不管腦袋,舉手投足全憑感官——」

  「你是在說我嗎?」唐伯夫突然回過臉來,狎近謝阿蠻的臉龐,氣息隱隱可聞。

  他突然這樣靠近,嚇了謝阿蠻一跳,乍然停止呼吸,踉蹌退了幾步,腳下險些不穩坐倒在地上。

  「請你不要突然這樣靠近我,行嗎?會嚇死人的!」說著大口呼吸,心有餘悸。

  她還是不習慣與唐伯夫靠得太近;唐伯夫只要靠近她,她就覺得呼吸困難有深重的壓迫感。

  唐伯夫睨她一眼。「當著人肆無忌憚的批評,還嚇成那樣,可見你有多心虛。」

  「哪有!是你自己突然——突然就靠……才……」

  「是嗎?我靠近你會讓你呼吸困難?」唐伯夫挑眉了。他再次靠近她,狎玩說:「我喜歡身材好、性感的女人有甚麼不對?女人的價值本來就是在於那一身凹凸,透著沸騰的熱度,讓人渴望與她接觸。」

  「就像那個『瑪丹娜』?」這種沒氣質的話,虧他也說得出來,還成天高喊甚麼格調,她納悶說:「我真不懂,你看起來好像很愛你太太,那麼情深意摯;你太太也很愛你,你為甚麼還要在外面拈花惹草,不珍惜你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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