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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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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並不是非在「維瓦第」駐唱不可。本來,不用唐伯夫開口,知道他是「維瓦第」的老闆後,她唯恐避他不及,早有走人的打算。她才不想以後的日子,不時地在俱樂部撞見他。她「害怕」唐伯夫,不願和他扯上糟糕的關係。天生萬物,一物必為一物所擒所克,她遇見唐伯夫就像老鼠撞見貓,倒黴的時候多,縱曾有甚麼綺麗的遐想,也被吹得煙消雲散,更何況她一向看他不順眼。 說實在,她實在不願意「惹」唐伯夫。 但他實在欺人太甚,害她氣昏了頭,口不擇言,不曉得自己說了甚麼,結果做出與心願相違的事。現在騎虎難下,唐伯夫又一張黑煞臉,恨不得吞了她,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敢那麼做,我就殺了你。」唐伯夫印堂暗晦,整個人顯得又陰又沉。他將怒氣收斂進眸底,露出比刀鋒還要冷峭銳利的寒意。 他的手仍狠狠地抓著謝阿蠻,變本加厲地使勁,像是想將她的腕骨折斷似。謝阿蠻痛得掉淚,又氣又恨,模樣淒慘,又可憐兮兮。 「放開我!」她邊掉淚邊喊:「你既然怕別人說閒話就別做啊!敢做不敢當,只會欺負弱小,算甚麼東西!」她試圖掙扎,卻是更加痛徹心肺,眼淚鼻水糊成一塊了。「你不是說你太太甚麼事都知道嗎?你也從未瞞她任何事嗎?既然如此,又何必怕我把事情告訴她——啊——」 她每說一句,唐伯夫就懲罰以地多用力一分,她痛得大叫,話幾乎說不出來,求饒似地看著他。 「放開找!」她可憐兮兮地妥協求饒。「我甚麼都不說,可以了吧?這裡以後我也不來了,就當作沒這回事,我也不認識你——這樣總行了吧?」 本來,她應該堅不求饒,一副倔強不可欺淩的凜然模樣,才符合堅毅的美少女形象。但「痛」的感覺可是很真實的,她的骨頭沒有那麼硬,嘴巴越硬吃虧越多,她就越倒黴,撇清了也好。 而且,她感覺得出來,「佟曼芸」是唐伯夫的「忌諱」。他不惜傷害她就為了保護佟曼芸抽象的不受傷害,再跟他唱反調下去,搞不好他真的會殺了她。 還是早早撇清得好,省得受無妄之災。 謝阿蠻打定了主意,但唐伯夫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力量又加重了幾分。 「我已經認輸了,你說甚麼就都聽你的,你可以放開我了吧?」折腕似的痛苦,讓她倔傲不來。不過,其實,她並非真的那麼沒骨氣,只是沒有倔傲的理由。她根本不屑當傳聲筒,散佈唐伯夫的小道消息,便藉此退一步。 只是,她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窩囊;也沒想到,唐伯夫會這麼兇狠地對待她。那不是男人該有的風度,真正的男人,是不會傷害女人和弱小的。 她學乖了不再多話,咬著唇忍住疼痛,臉上被淚水汗水鼻水糊得花容變色。唐伯夫看她似是痛得快承受不住了,哼了一聲放開她。 可他沒有忽略她怨恨痛惡的眼神,本來意欲作罷,頓時改變主意,陰森說:「我改變主意了。既然簽有合約,我也不能強制趕你走,你還是照常在俱樂部駐唱吧!」 「為甚麼?怎麼突然——」謝阿蠻錯愕地抬頭,破哽的嗓聲,仍心有餘悸地微顫。 「為甚麼?」唐伯去做作地反問。「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和俱樂部簽了合約嗎?我只是依約行事,有甚麼不對嗎?」 「可是……」謝阿蠻驚疑未定,猜疑地看著他。 剛剛還威脅恫嚇,千方百計想趕走她,現在卻突然改變主意,不知道他又在玩甚麼詭計了?唐伯夫這麼做一定有目的,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改變主意。究竟是為甚麼? 啊?該不會是——謝阿蠻心頭猛一震。 她下意識退了兩步,忙不迭搖頭搖手說:「我在這裡會給你們添麻煩的,也會讓你們為難。我答應解約,我以後不會再來,所以——」 「太遲了!」唐伯夫見她洞穿他的企圖,陰陰一笑,說:「本來,一開始如果你識相一點,乖乖放棄,那就甚麼事也不會發生,偏偏你不自量力。這全是你咎由自取!」 「我說過了,我甚麼都不會說,而且也願意放棄這個工作,以後不會再來了,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樣還不行嗎?你根本不必將我拴在身邊,監視我,我不是那種長舌婦大嘴巴!」謝阿蠻無力地低喊。 唉,噩夢!唐伯夫之所以改變主意,讓她在「維瓦第」駐唱,就為了藉此監視她、控制她的行動。他不相信她的「保證」;只要她在他的監視下,他多的是辦法對付她。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他面無表情。 「我沒有必要騙你!再說,我若真的『心存不軌』,你根本防不勝防——在俱樂部的時候你可以監視我沒錯,但除此之外呢?你怎麼防備?所以,你根本不必這麼做。更何況——」 「更何況怎樣?」 「沒甚麼。」她當然不會傻得告訴他,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總之,我會自動消失,離你遠遠的,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揭發你的秘密——」 「我當然不會擔心。我會隨時注意你的一舉一動——隨時!你懂這個意思吧?」唐伯夫俯低了臉,靠近謝阿蠻,發出陰惡的吐氣聲。 「你——」情勢完全逆轉了。先前唐伯夫百般輕蔑想趕走她,她賭氣硬是不走!現在她只想逃得遠遠的,他卻企圖將她拴在身邊當人質。 不——不只是「企圖」,他確實要這麼做。他會像幽靈一樣,隨時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會淪陷在他的控制下,完全失去了「自由」。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追根究柢,都是那個黃昏惹出的麻煩。如果那個黃昏,她不走那個河堤。就不會撞見公孔雀和瑪丹娜的好事;如果黛咪不吹那聲口哨和亂叫,那麼唐伯夫就不會看見她,今天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我還是不明白——」她沮喪地歎一大口氣,困惑地搖頭。「其實你並不怕你太太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因為你說你甚麼事都不會瞞她,而你做的那些『好事』,相信你太太也早有所聞。所以你阻止我說你的閒話,根本是沒有意義的舉動,完全無濟於事——」 「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明白。」唐伯夫橫眉一掃,射她一箭冷眼。 「那麼你根本沒必要出此下策『監禁』我!」謝阿蠻忍不住叫喊起來。「拴個人質在身邊,你不覺得很麻煩嗎?更何況,我一點也威脅不到你的生活——」 「不!你知道的夠多了。」 「我說過我甚麼都不會說,我會自動消失!再一個月我就可以脫離那所三流高中,到時候兩手一擺,就永遠不會再見了。而我也不會再在這裡出現。這不就是你希望的?你還有甚麼不放心的?我對你的事根本沒興趣,也根本不可能威脅到你啊——」任憑謝阿蠻喊得聲嘶力竭,唐伯夫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她煩躁急了,一急又口不擇言起來,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我又沒有招你惹你,也沒有欠你,憑甚麼要受你左右?」 唐伯夫挑眉了,陰著臉斜視她一眼。每當他出現這種神情,大抵心裡都有些卑鄙陰險的盤算。 「你別忘了跟俱樂部的合約!還是,你想毀約?」他不慍不火地說道。因為太平靜了,反倒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謝阿蠻被他逼得無處可逃,認栽似地垂下頭。 「唱就唱嘛,誰怕誰!反正我也沒做甚麼見不得人的事,你要監視就監視吧,我不在乎。再說,你也不能對我怎麼樣,我根本不必怕你。我只要儘量避開你就好了,那樣就不會有麻煩了。雖然你是這裡的老闆,但我們的立場是平等的,你沒有權利干涉我的一切,所以我也不用擔心你會使甚麼詭計。總之,沒甚麼好怕的。」她安慰自己,往好的地方想。無奈的口吻,卻像極了招供的嫌犯。 因為那實在是下下之策。她並不喜歡和唐伯夫會面相處,那讓她全身不自在。貓捉老鼠的遊戲並不好玩——起碼,對她來說,一點意思也沒有,只有提心吊膽。 她其實是沒理由怕他的,卻就是不情願與他相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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