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把所有的愛留給你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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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這麼說,我是非去不可了──」老實說,見不見那個人,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只是,就像明娟抱怨的,我這就算是去陪她也不為過。「好吧!」我咧嘴一笑。「星期六晚上六點半,我在『文音館』門口等你。」 「真的?就這麼說定了哦!到時你可不許再找任何藉口耍賴。」明娟也漾開笑容,伸出小指說:「來,勾勾手。到時我會在門口等你,不見不散;不來的人是小狗!」 我被她最後那句話惹笑了。陽光穿過窗璃照在她臉龐,透過她肌膚的反射,我才發現,秋天的陽光,是燦金色的。 照得那麼可愛又可戀。 星期六晚上,竟然飄起了雨。我把中午的飯菜熱好,擺在鍋內。呆呆地望著屋外的雨。 媽上工還沒有回來,這場突如的陰風,必淋得她一身的濕;時間滴答地過,雨水滴滴地下,聲聲不休,彷彿無止盡。 已經快六點了,隔門眺望,仍然盼不到媽的身影。雨使得夜顯得黝黑,蒙上一團迷離的霧氣。 夏聲是蟬,秋賦是雨。雨是秋天的聲音。我沒有心情欣賞聆聽這自然曼妙的旋律。雨天使我的心情憂鬱;門外淅瀝的雨唱,徒落擔人心緒的秋聲賦。 懷著心事,夜雨空只是嘈雜的煩緒。 六點半,媽終於回來了。戴著斗笠,披著雨衣,臉上佈滿竟日勞累後的疲憊。 等她稍定,我才囁嚅的開口說:「媽,我把飯菜都熱過了,放在鍋裡……衣服也都洗好了……嗯……那個……我有事……想……」 媽沒有答腔,逕自脫掉斗笠和雨衣,往廚房走去。 我跟在她身後,吞吐地要求著。 「媽……」我低著頭。「我想……我跟同學約好了……嗯……有點事……」 媽眼皮一掀,看我一眼。 「這麼晚了,外頭又在下雨,還要出去。」 「才六點多而已!」我衝口而出,隨即瑟縮一步。「我已經跟同學約好了,她……她們都在等我……」 我並不是不安,只是不慣於要求。 媽並不知道明娟的事。她的生活永遠只有工作和工作,辛苦得只求一口溫飽,沒有多餘的氣力為生活以外的事情再費力勞心。 在家裡以外,媽跟我的世界沒有交集;她只是辛苦地養活著我,直到一分責任的完結。 我是她的負累。 「去去去!」媽煩躁地揮個手。 我如釋重負。 聽見媽又用煩躁的口吻說:「早點回來。別一出去就死得不知人影。」 我默默退開,安靜地開門出去。 媽的無知無識和粗鄙,時而會令我覺得很難堪,成為我黯淡的夢魘。 有時,我會怨老天,為甚麼讓我生在這樣的一個環境?為甚麼讓我背負這樣的命運? 我恨這個既定。 我渴望有像明娟那樣的家庭,和學識豐飽的父母;舉手投足自在地表現出一股氣勢和教養。處處散發著優雅的氣質與光采。 然而,這樣的想發,時常會讓我覺得羞慚,認清自己的卑劣和虛榮。兩種思緒在我心裡互相拉鋸著,矛盾地撕裂著我。 冷雨伴帶著涼風。雨風中,髮絲張揚,拂落成心頭一陣一陣的亂,糾結成團,緊緊纏住一分抖顫。那是一種冰冷的感覺,教人思緒停頓的混亂;感官的世界,被凝住在零度的凍結。 雨從四方八面包圍而來,濛濛地裹上一層氤氳似的霧氣。視線帶著黑夜暗;夜的世界,拒絕我太多的想像。 趕到「文音館」時,已經快七點了,演奏會就快開始了。明娟急得在門口頻頻跳腳,看見我,不等我拍掉身上的雨絲,急急拉著我往裡頭跑。 「快點!快開始了!」聲音急,動作更急。 我尚不及開口,便已經被她拉進場內。裡頭人出人海,座無虛席。她拉著我,拚命往前頭鑽,還不時和座中的人匆匆打聲招呼。 座中有很多她高中和音樂班的同學,大抵都是認識的。一下子撞見這麼多人,我有點不習慣和不自在;家庭的關係和個性孤獨養成,對別人,我一直隔著距離。我其實,只有明娟一個朋友。 沒有朋友,並沒有什麼悲哀;我一直是這樣成長過來的。我反而害怕吃人太接近,把我看得太透太清太明白。 生物學上有個名詞,叫做「生物距離」,意指同種生物在自然狀態下同處一起而不會感到威脅或壓力的最短距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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