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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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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當年我問過你的,元微之的詩句嗎?潮遠先生?」我仰首望著他。 曾經滄海,卻便一生一世。 他沉默了。眼底浮掠過一抹為難。 「請你回頭看我好嗎?潮遠先生……只要一眼……」神啊呀求求你!俯聽我的祈求。 「沉若……」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輕輕地,那歎息直比我無聲的流淚。 我想緊緊的擁抱住他,一輩子想念。 「我不能……沉若──」幽淡的眼露出與我相同寂寞憔悴的眼神。「我已經是結過婚的人了,是個有婦之夫──」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 他輕輕推開我。夜思深邃,看不出是黯淡或是傷痛。 「我不能!沉若,我不能……」 眼前的我,淚雙垂。哀聲祈求:「請你回頭看看我,潮遠先生。我甚麼都不在乎,甚麼都不要求,我只希望你看看我──我對你的心情──」 「沉若──」他不忍我的淚潺,可憐我的楚楚,卻無語對望,徒有空歎。 我不顧一切投入他懷中,緊緊擁抱他。他親觸著我的唇,親吻我的酸楚。遙遙巫山,如是夢幻一場。 「沉若──對不起……我──我不能──」他忽然退開,頻頻搖首,痛苦扭曲的表情,彷彿陷在某種掙扎中。 滄海巫山,空自斷腸。不管隔多少年,巫山雲永遠遙迢。但似那追日的誇父,終究渴累而死;而太陽,是永遠追不到的。徒留一聲空哀歎。 「我懂……我明白……你不必道歉……」我喃喃低語,一步一步慢慢向後退,任淚漫漫滑落。 任我再向神怎麼祈求,他還是不能愛我。 「我懂……我明白……」我喃喃地,一步一步向後退。模糊的眼中是他傷痛無奈的不能挽留。 我轉身跑出去,擦肩而過一個辨不清的人影。 「沉若──」身後他的追喚,恰似海潮痛聲的歎息。 像初識的那琴聲琤琮,彈奏著一曲純情哀傷的詠歎調。 新一年開始,陰雨就一直一斷,假期最後的一天,更傾了天空所有的力量,鎮日落著淹洪的大雨。 媽冒雨去開工,回來時,全身像浸泡在水裡一樣,渾身濕透漉漉的。 「媽!你怎麼淋得這麼濕?」我趕緊拿條幹毛巾給她,催她進去換洗。「你趕快進去洗個熱水澡,換上幹的衣服!」 「沒關係,我有穿雨衣和戴斗笠。」媽輕率不在意。 那件薄塑膠的雨衣和斗笠根本就派不上用場,我看她嘴唇都凍白了。 「你趕快去洗澡,以後不管你再怎麼說,我都不許你再去工地做工了!」我心裡又驚又痛。她這麼不愛惜自己! 「我說沒甚麼,你不必大驚小怪──」媽不以為然地擺個手,咳嗽了兩聲。「只是有點著涼,吃顆藥就好──」 「請問……」門口有人輕聲在探問。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宋佳琪。 「宋小姐?」我好驚訝。她甚麼時候回來的?又怎麼會突然跑來找我? 「你朋友?」媽問道,又咳嗽一聲。 「嗯。」我草草回答,催她進去。「你趕快進去洗澡,不然感冒了就不好!」 媽邊咳邊走進去。我有些不放心,但宋佳琪突然來訪,一時亂了我方章,我也就將媽輕忽,沒去注意太多。 「宋小姐,好久不見。請坐!」我招呼著宋佳琪。 她額首微笑,略略打量著陰暗簡陋的屋子。我一派泰然,只混雜一些小小的不安。她一定是問了明娟我的住址;但她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 「對不起,突然冒昧來拜訪你。」她的笑容如同多年前一樣親切美麗。含笑問侯我:「很久不見了,你可好?多年不見,你變得跟我印象中完全不一樣了──」她微頓,凝目看著我。然後說:「變得疏淡美麗。」 我僅是微微一笑。仍然不確知她的來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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