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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既然沉默,羅沙也就不好再多問。速水真澄很少主動跟她提起他跟祝艾波的事;他不提,她也就不想知道了,免得自己聽了難過。

  「我該回去了。」天色比染的還黑了,羅沙起身準備要離開。

  速水真澄突然把電燈關掉,玻璃窗透露出燈海神奇,一整片璨麗的夜景就完全裸出在他們視線下。

  那光景真的好美!羅沙看呆了。速水真澄攏了攏她的雙臂,低頭看著她。

  凝視讓人屏息和臉紅心跳。速水真澄舉手撩開羅沙的頭髮,手指輕輕劃過她的嘴唇,低聲問:

  「可以嗎?」

  她以為他是在跟她開玩笑或者惡作劇,一本正經地回答說:「不可以。」

  「為什麼?」

  為什麼?羅沙傻傻地答不出話。心跳明明洩露出了秘密,可是──唉!還是不要回答!

  速水真澄莫名其妙地歎了一口氣。窗外燈海,卻還是那麼瑰麗。

  「艾波,你自己作決定,是要跟爸爸還是跟媽媽。」

  方形桌正擺在客廳的中央,祝艾波臨門位而坐,左右的桌邊各坐著她的父母;頂上的燈光暈黃地失去光亮。

  祝艾波雙手用力地絞卷著桌巾,嘴唇因過度用力咬切而血紫淤青。她低著頭,不肯回答她父母的問話。

  「艾波,別這樣!」艾香顯得很冷靜。「都已經決定的事了,已經無能為力了──你跟媽媽一起住好嗎?」

  「艾香,說好讓艾波自己決定的!」祝艾波父親微辭道。

  祝艾波抬起頭,哭著大喊:「我不要!我誰都不跟!誰也不跟!」

  「艾波!」

  「你們都太自私了!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祝艾波竭盡氣力喊出這些話後便跑出家門,淚水隨著奔行的去處反向而飄滴,一路迤邐到速水真澄的畫室門口。

  正在作畫的速水真澄,開門驚訝地問:「怎麼了?艾波?」

  祝艾波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他們還是離婚了!我恨他們!我恨!」

  「冷靜點!艾波,別哭了!」速水真澄輕聲安慰。

  「我恨!我恨!」祝艾波哭泣仍不停,哭得很淒慘。

  速水真澄輕輕摟著她,微歎了一聲。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祝艾波平時姿態高昂,遭遇打擊也就比別人脆弱十倍。她父母的離異,對她造成了不少的傷害。

  「艾波,別再哭了!把眼淚擦一擦。」速水真澄遞了手帕給祝艾波。

  祝艾波擦了淚,卻仍繾綣在速水真澄的懷裡。

  「他們從來沒有為我想過,」祝艾波語聲仍殘有哽咽。「分居、離婚都只是順自己的自私,絲毫沒有考慮到我的感覺。我是他們的女兒啊!他們這樣做算什麼!」

  「別這樣說!他們是你父母,一定都很愛你!」

  「愛我?」祝艾波冷笑道:「愛一隻狗也沒有像他們對我般的那樣廉價。他們如果真的為我想過。就不會這樣把我丟下。他們說得多簡單!『要跟爸爸還是媽媽』!我是他們的女兒咄!又不是貓,也不是狗!可是他們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我只是一個麻煩。」

  「艾波,你想太多了……」

  「沒有,我很冷靜。」祝艾波吸了吸鼻,突然抬頭。「速水真澄,你會愛我吧?如果你愛我,他們不要我也無所謂。」

  「別胡說!」速水真澄斥責了一句,想推開祝艾波。

  「我沒有胡說!」祝艾波摟著速水真澄的脖子,把熱情注入吻中,臉頰猶留有淚痕。

  「真澄!我──」門開著,羅沙清柔的聲音才揚起,立刻夭斷在空氣中。

  「對──對不──起!」她低下頭道歉。「我不知道──我──」她覺得喉嚨有東西在哽動,鼻頭也好酸。

  「你也來了!」祝艾波眼神冷冷的。

  「我──」喉嚨像是被鎖住。羅沙強笑著說:「我只是順路經過,就上來看看。沒什麼事,我要走了。再見!」

  她趕緊轉身離開。速水真澄卻在後頭急聲叫住她:

  「等等!我送你下樓!」

  還好樓梯間很暗,她不用立刻面對他。速水真澄伸手想打開電燈,羅沙失聲叫出來──

  「不要開燈!」

  一出聲,眼堤就潰決了。

  走到樓下,速水真澄停下來,沒發出警告就把燈打開口羅沙反射地蒙住臉,雖然眼淚已幹。

  「那塊巧克力呢?你是不是買了巧克力?送人了嗎?」速水真澄突然問些不著邊際的事。

  「我自己吃掉了。」她還記得,薄荷巧克力的味道,甜甜涼涼。

  速水真澄「哦」了一聲。「你剛剛是不是哭了?」

  「沒有。」

  「沒有」以後就沉默。

  「再見!」羅沙把門打開。速水真澄突地把門關上,把電燈關掉。

  黑暗中,她突然全身發抖起來,眼淚聲音全都不聽使喚。速水真澄輕輕摟著她,她反身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膛悶聲地哭泣。

  「別哭!」他親著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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