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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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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艾波的臉色沈了沈,但一下子就恢復開朗。她挽著速水真澄,仰頭對他笑說:「『三人行』比『儷人行』好玩得多了,是不是?」 速水真澄和羅沙對看一眼,彼此都沉默。 晚宴是在飯店二樓,歐式自助餐點。祝艾波望著大廳中富麗堂皇的吊燈,鑒賞地說: 「不愧是國際級的大飯店,氣派果然就是不同!」 的確是很華麗,羅沙卻不以為然。「真無趣!到大飯店吃飯就是要享受被服務的樂趣,竟然吃這撈什子自助餐!既然要自己動手,那幹嘛還要花那麼多錢來這裡端個盤子走來走去。像個乞丐一樣!簡直褻瀆了新臺幣!」 諷刺的是,竟然還高朋滿座!速水真澄還是事先訂位了,才有得吃的! 「拜讬,羅沙!」祝艾波以睥睨土著的神情說:「來飯店吃飯就是要吃那個氣氛、裝潢、氣派,還有那種情調、感覺、格調。最重要的,是有一種身份地位的高貴感!」 太荒謬了!難怪祝艾波老是喜歡批評她過時落伍,這種「文明人」幹的事,她還真做不出來。 不過,羅沙還是吃得很痛快。反正又不是她花錢的。速水真澄悄聲在她身邊說: 「你可真刁嘴。我學乖了,下次絕不再帶你到這種地方吃飯,免得費錢又不討好。」 羅沙回頭瞪他一眼,心頭酸酸的──哼!他就不會對祝艾波說這種話! 心情不好,那些端著盤子收菜的人越看就越像是丐幫要飯的。她用力叉起一丸蝦球,狠狠地咬了一口。 後來,祝艾波起身到化粧室。她還在吃,沾了一嘴巴的沙拉醬。 「看看你,像個小孩子一樣,吃得滿嘴都是!」速水真澄邊笑邊搖頭,袖了一張面紙,擦掉羅沙嘴邊的乳醬。 羅沙嘴巴一直在動,他不好擦拭,停下手說: 「你可不可以把嘴巴閉上,暫時停止咀嚼十秒鐘?」 她點頭,他才輕輕捧住她的臉頰,重新幫她擦掉沾在嘴旁的沙拉醬。 她趁空又叉入了一口蝦球,一邊抬頭──沖白虎、煞黑星;早不遇,晚不遇,偏偏就在那時候看見了艾維特。他正和一個外國人在一起。 速水真澄回頭,也看見艾維特,和他點頭打聲招呼。低聲對羅沙說: 「真不巧啊!」 「什麼?」她裝作不懂。 祝艾波補妝回座,也看見艾維特,咯咯地笑說:「好機會!」 她抓住羅沙,硬是要將羅沙拉離座位。 「艾波,你不要拉──我不要去!」 羅沙拼命想抽回手,祝艾波卻不聽,拖豬一樣,硬把她拖去艾維特那裡。 速水真澄冷著臉看著,並不阻止。 「嗨!」祝艾波開口招呼。 艾維特並沒有表示歡迎,倒是那個外國人,一直笑眯眯地對著羅沙瞧。她尷尬得恨不能找個面具戴上。 「你──嗨──好……」羅沙囁嚅地招呼。她的英文不是頂好,碰到外國人,瞎扯三句是可以;但是「早安」、「再見」、「謝謝」以外的,可就沒輒了。 祝艾波的發音卻漂亮得可以蒙混是老美,一般會話也難不倒她。她和那個外國人磯哩呱啦咕嚕地聊得很起勁。 羅沙回頭看一下速水真澄,連水真澄靜靜地回看著她。 艾維特也轉頭看向速水真澄,四目相交,摩擦出了火花。 「你們一起來的?」艾維特問羅沙;雙眼照妖,照得羅沙無所遁形。 「不!我們三──三個──一起來的。」羅沙回答得有點困窘與難堪。 接下來就是沉默擅權的時代。祝艾波一直用腳在桌底下踢催羅沙,催得她每想開口每必口吃。乾脆閉嘴算了。那個外國人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他們的談話,一直興致勃勃地看著羅沙,不時還露出熱誠明朗的笑容,笑眯眯的。 結果,她跟個白癡一樣,對他們九十度一鞠躬說:「很高興見到你們!」 然後她拔腿就跑,差點撞上了速水真澄。速水真澄又把她拉回到艾維特的桌前,禮貌地招呼說要離開。 祝艾波臨去秋波,給羅沙下了一道催命符,讓她死得更像白癡。她問艾維特: 「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魯伯艾維特』?羅沙最喜歡『魯伯艾維特』了,偷偷地在暗戀!」 羅沙不防祝艾波會這麼說,一下子隻覺得腦門轟然作響,一股熱火從頭頂直燒到腳底。她免得臉頰好燙,只好拼命拖著祝艾波離開。 「羅沙,你的臉好紅,好像紅柿子!」祝艾波走出飯店了,還在笑。 速水真澄沒有被祝艾波的笑聲感染,反倒異常的沉默。 羅沙被祝艾波笑得有點惱,口氣不怎麼好地說: 「艾波,你實在鬧得大過份了!看我以後怎麼辦!艾維特凶是凶我,又不會找你麻煩!」 「怎麼會!他上次不是還救了你嗎?」祝艾波還是一直在笑,惹得羅沙更生氣,伸手想以暴力報復。 祝艾波笑著跑到前方。 「算了!」速水真澄突然說,聲音怪怪的。「你能對天發誓,說你一點也不喜歡他嗎?」 然後他快步趕上祝艾波,態度宛如負氣。不知為何,羅沙面對艾維特時的那種臉紅、不安與嬌憨的失措舉止,讓他見了不由得會生出幾分氣,忍不住想發脾氣。 但是羅沙卻被弄糊塗了。 快過年了,街道的氣氛特別不一樣,處處充滿採購的人潮,高積雲也懸蕩在高空怠惰偷笑。 年節的氣氛這麼熱鬧,羅沙卻成天躲在家裡,與無聊發呆共舞。她腦子裡一直在轉遊著那天從飯店出來後,速水真澄問她的話。 她承認她對艾維特恍恍有種好感,可是……她撩看著胸前穿著細麻線的戒指項練,頹然地歎息放下。她芳心暗戀的,是給她戒指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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