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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社員陸續地進來,看見速水真澄那模樣,有關心,也有覺得有趣的,將他圍作一團。

  羅沙架開畫架,繼續臨摹斷了一隻手的那尊維納斯。祝艾波臨著她坐,畫的是水彩,用色裡的輪廓是被社員包圍的速水真澄。

  她比羅沙更沒有天份,對藝術界的文化也不特別熱衷。馬琪說她參加藝術社的動機可疑。疑在那裡,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轉頭看了羅沙一眼。羅沙手握炭筆,專注地修飾維納斯的斷臂。

  「我喜歡他。」祝艾波輕輕刷著水彩筆,紙上水暈了一道紅色彩。

  「什……」羅沙的炭筆應聲折斷。她並沒有她神色表現出的那麼專注。

  「我喜歡速水真澄,」祝艾波將臉對著畫紙,平靜的敘述:「我已經跟他表達過我的心意了,希望得到他的愛,和他交往。」

  「那……他怎麼說?」羅沙顫聲地問。她希望她的聲音沒有發抖。

  祝艾波站起來,直視著羅沙。

  「他今天會給我回答。昨晚我約地出去,我們一直在一起。後來他送我回家,我鬧著想吹風,他依了我,沒想到卻害他感冒了。」

  「什……」羅沙只覺得腦門「轟」一聲,完全不知道周遭的變化了。

  祝艾波走向速水真澄,他身旁的社員散了開去。

  「昨天真謝謝你。還有,很抱歉,害你感冒了。」祝艾波溫柔的微笑。

  「那沒什麼,你別放在心上!」速水真澄拿下口罩,往羅沙的方向看一眼。她頭低著,有點出神的模樣。「她怎麼了?好像有點不對勁!」

  「有嗎?」祝艾波也跟著看了羅沙一眼。

  速水真澄仍疑惑著。不過他說:

  「大概是我看錯了!」

  「那麼,關於昨天的事……你的回答呢?」

  速水真澄四下看了一下說:「我們到外面去講。」

  維納斯斷臂下,羅沙倚著畫架,臉色慘白,嘴唇發冷。

  原來祝艾波真的喜歡速水真澄。速水真澄呢?一定的,他一定也會喜歡上祝艾波的。祝艾波是她們公認的美女,身材又好,也有女性的溫柔……一定的!那麼,她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恭喜他們?

  此刻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速水真澄重回部室的時候,部室裡空蕩蕩,社員都離開了只剩羅沙仍以和剛剛相同的姿態發愣著。

  「羅沙?」速水真澄急忙跑到她身旁。

  「你怎麼了?那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那麼蒼白?」

  「艾波呢?」她的聲音微弱得像遊絲。

  「她先走了。」

  他扶她到椅子上坐好,一直問她那裡不舒服,想碰又不敢碰她,最後還是輕輕摟著她,神情看起來好像很後悔難過。

  她瞪著他,問:「真的嗎?你──艾波──」

  「你知道了?這跟你沒關係,你別管!」速水真澄有點冷淡地說。

  這個冷淡刺傷了羅沙。她努力睜大眼睛壓抑住眼淚,強笑著:

  「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想……想說聲『恭喜』而已。」她的聲音在顫抖,她想那時她是快哭出來了。

  速水真澄拍拍她的肩膀,道歉地說:

  「對不起!我太急躁了,我以為──其實──」

  「沒關係!再見!」羅沙推開他,哭著跑了出去。

  她一直以為速水真澄有一點喜歡她,他對她不錯。她也在心裡暗暗地喜歡他,像喜歡「那張畫」那樣地喜歡他,可是

  現在,這份情懷真的永遠只能「暗暗地」藏在她心裡。

  暗暗地……

  第四章

  ×月×日  夢是最誠實的騙子

  夢見真澄。

  他說:「你誤會了,我也不願意解釋太多,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大叫:「我怎麼相信?怎麼相信?你告訴我啊!」

  媽被我的叫聲吵醒,從房裡出來,問我三更半夜大吼大叫地在吵什麼?「啪」一聲把電視關掉,嘀咕說我垃圾節目看太多了,把腦筋都看壞掉。

  我才發現我躺在沙發上,深夜影集播的是「從今以後」。夏目漱石原作。

  「夢」真是件奇怪的事,「夢話」更是離奇的有趣──耶魯有回說,人類是愛說謊的動物,所以才會有夢啊、夢話這類的事產生,來洩露秘密。

  其實,我想,夢只是一種精神波的作用,只要是會運用思考的生物,通常就都具有這種心理機能。

  談不上什麼泄不洩露秘密。

  窗外雨潺,星期一總讓人有一種疲倦感。

  隔著破璃窗戶仔細看,雨還真像是人在哭泣時的眼淚;「咚咚」的節奏,唱得好像一首老歌。星期一和雨天總是使我的棕色眼睛憂鬱。

  如果人有所謂「第七官能的反動」──羅沙巴掌貼著臉頰傾向著窗外──她想,這就是了。這兩天她覺得特別容易累,看到雨老是聯想到眼淚,讓她一不小心便沈澱在某種傷感的氣氛中。

  「唉!」她雙手撐在桌上,站了起來。

  「怎麼了?」馬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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