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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尉遲勁大受鼓勵地再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我以為我這幾日的犧牲奉獻已經得到你的敬意了,我把整棟房子掃到連地板都可以當鏡子了。」

  「你才當了幾天民宿主人,客人就只有我一個,居然也敢喊累。當初我碰到的怪人怪胎、壞脾氣傢伙,不知道有多少哩!」她逕自倚著陽臺欄杆,慢慢地坐了下來,抬頭看著星空。夜露讓木頭地板微濕,可她不在乎。

  「不用指桑駡槐,我很清楚自己以前有多怪、多混蛋。」

  尉遲勁在她身邊坐下,在一陣海風吹過,而她打了個冷顫時,他直接把她撈進他的懷裡,讓她背靠在他的胸前,讓兩人身子緊緊倚偎著。

  何田田皺眉,抗拒著這樣的親密。

  可他堅持不放手,而夜裡的風很涼,且他的臂彎還算溫暖,所以、所以……

  她慢慢鬆懈了緊繃的肩頸,背倚著他的胸膛,頭頸偎上了他的肩膀。

  「如果我看不見了,你會像我對你那樣對我嗎?」何田田望著月亮,表情很嚴肅。

  尉遲勁看著她的臉,他伸手摸著下顎新生的胡渣,沉吟了半天之後,他朗聲說道:「幾年前『可能』不會。但是,我現在對你是全心全意認真了、愛上了,管你是腿斷了、眼睛失明了,我都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的。」

  「你現在是在詛咒我嗎?」心裡雖然湧上了一波喜悅,但她卻還是回頭瞪了他一眼。「神經大條的莽夫!」

  「幹麼罵我莽夫?」尉遲勁被罵得莫名其妙,伸手拂開幾縷飄上他唇間的秀髮。

  「當女人問這種問題時,都希望男人說謊。你應該說——不管現在或未來,你都會好好照顧我的。」她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一臉的無奈。

  其實,他的誠實是讓她放心的。這男人不說謊,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

  「那你早說嘛。」尉遲勁恍然大悟地彈了下手指頭,把下顎置於她的頭頂上,寵愛地揉搓著。「幸好,我這輩子只需要對付你這一個女人。」

  何田田胸口一窒,很快地閉上眼。

  尉遲勁看著她緊閉的雙眸,知道她還不想原諒他。他長歎了口氣,也跟著緩緩閉上了眼。

  呼——嘯——呼——嘯——海浪拍擊岸邊的聲音,讓尉遲勁霍然張開眼。

  他睜大眼,眼神慌亂地瞪著她看——她穿著黃色睡衣,她正閉著眼睛,而他還「看得見」!

  尉遲勁松了口氣,抬頭看著盈亮圓月,卻沒有再閉上眼。「你知道人在失明時,對海風會感到害怕嗎?」

  「不會吧。那只是因為你沒聽慣海風聲,所以才會害怕吧?」她抬頭看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尉遲勁搖搖頭,站起身,也一併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扯起。

  「來吧,我已經學著當一個家庭主夫了。你也應該體會一下,我當時失明時孤立無援,只想把你這根浮木牢牢攀住的孤單心情吧。」如果她能體會他當時的恐懼,或者她對他會再多一份寬容吧。

  「怎麼體會?」她蹙起眉。

  尉遲勁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大手帕,在瞬間蒙住她的眼。他往後退了一步,讓她一個人孤立在晚風之中。

  「來,朝我的方向走一步。」他低聲命令道。

  何田田站在原地,握緊拳頭,但卻遲遲沒有跨出第一步。

  「你試著往前走一、兩步看看,我不會讓你跌倒的。」

  她聽見他沉穩的聲音這樣說,於是她咬著唇跨出第一步。不過,這一步走得著實膽戰心驚,她踏出的腳步,始終不敢踩到地面上。

  這個陽臺她走了許多年,她知道自己前方還有很大的空間,她絕對不會跌倒,可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她的心仍有不安。

  好不容易,她跨出的腳步總算是踏到了地面上,可她卻驀地打了個冷顫。

  明知道大海距離自己還很遠,可是海風的狂嘯卻讓她有了一種錯覺,恍若再往前跨一步,她就要跌入海裡了一般,莫名的恐慌,讓她伸手尋找著他。

  「尉遲勁……」

  她的手沒有馬上被握住,尉遲勁也沒有接話。整個黑暗世界突然只剩下海風的聲音,鬼哭神號地讓人起雞皮疙瘩。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他乍然失明時的那種恐懼感。如果當她看不見的時候,有個人願意陪在她身邊,她想她可能也沒法子考慮到太多愛或不愛的問題吧。

  「尉遲勁!」她往前大跨了一步,急迫地想和他分享她的體悟。

  「待在黑暗中的感覺,一點都不有趣,對不對?」尉遲勁握住她的手肘,撫摸著她冰冷的臉頰。

  「對,感覺很不好。」何田田伸手要抓下蒙住眼睛的手帕,可她的雙手卻在下一刻被他反剪到身後。

  「別打開手帕,就這樣感受我。」尉遲勁的唇緊抵著她的,在她的唇邊低語著。「像我當初感受你一樣。」

  何田田心一疼,微張了雙唇,迎接他灼熱的唇。
 
  在海風之中,他與她融為一體。

  一切,就像回到了從前。

  她仍然為他而心動,只是這一回——

  他徹底地為她瘋狂!

  「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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