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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竣天寒聲一喝,拐子立刻噤聲,抱頭鼠竄而去,連瞧都不敢再瞧小娃兒一眼。

  關竣天低頭看著懷裡幾乎沒有重量的女娃,他面頰的肌肉愈益緊繃──見鬼了,他現在可是在「花錢」買麻煩?

  「關兄,快幫這女娃兒找大夫啊!」應少謙出聲催促道。

  關竣天瞪他一眼,好似在嫌他多事。

  只是,關竣天的濃眉雖然深鎖,卻是快手抱起女娃兒,飛步走到離此處最近的「太平客棧」,讓下人們召來了城內最著名的大夫。

  幾日之後,小女娃在針灸、湯藥時時不斷的照料下,總算是從高燒不退、四肢痙攣的險境裡,硬是搶回了一條小命。

  在小女娃病癒清醒的那一天,她被應少謙命名為「應」采兒,還收了她當義妹。

  關竣天對應少謙此舉,只回以一記冷哼,他全副心思都擺在幾天後要隨義父上京城去洽談絲綢生意一事,根本沒什麼閑功夫理會。

  不過他的好友應少謙可不一樣,這回可是鐵了心,立志要將小娃兒培訓為兼具才子與佳人的玉人兒。

  誰讓應少謙近來無事;誰讓應少謙不小心發現了小女娃其實五官清麗;誰讓應少謙虛長應采兒十歲,他認真地當起兄長來了……

  應少謙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日後,倘若關竣天拜倒在應采兒這個玉人兒的石榴裙下,那麼關竣天便成了他的妹婿。

  真要有那麼一天,關竣天見了他的面,豈不是該乖乖稱呼他一聲「大哥」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有預感,那一天極可能會到來!

  為什麼他要在除夕夜守著一個三天兩頭總在生病的奶娃兒?!

  關竣天詛咒了一聲,執起一根銀針挑高了燭芯,瞪著床榻上女娃孱弱的臉龐──

  她眉目如畫、她朱顏傾城。

  誰會料到他和應少謙三個月前買回的這個女娃,在洗淨滿身髒汙之後,竟長著這樣一張清豔過人的臉龐。

  沒人瞧得出小女娃幾歲,只好依著她的體型身高,猜測她約莫是三歲大的孩子。

  一個連額心中的朱砂痣,都讓人覺得豔光逼人的三歲女娃兒!

  可是,就算她國色天香,這個女娃兒還是不關他的事哪。

  應少謙既然把這個女娃兒收為義妹,就該負責到底。應少謙實在不該拿什麼照顧女娃兒的貼身丫鬟秋荷的家人病重,而其他丫鬟又不夠細心、沒人可以陪著女娃兒的這類別腳理由來絆住他。

  可是,你卻坐在這裡,陪著這個你僅見過一次面的女娃娃!關竣天嘲諷著自己,不悅地抿直唇角。

  或者,是因為他和這個應采兒一樣,沒有家人、無處可去吧。他倏地把手中看了一半的貨殖列傳,往下翻了一頁。

  其實,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少謙的真正用意呢?少謙知道他為了閃躲義父有意無意的催婚,總是會在吃完團圓飯之後,獨自一人溜到山上小屋度過新年。

  少謙不過是怕他孤單吧。

  只不過,一個十五歲的男子守著一個病弱的三歲娃,這樣的守歲夜也夠奇特了。

  關竣天的目光再度從書上轉回了女娃娃的臉龐……

  少謙把她取名為應采兒──采兒,采兒也。

  敢情少謙那傢伙根本是把人當成花草,以為其可隨意采折回家種植哩。自己當初幹麼沒事找事,硬是為了要證明女子的天生無能,因而同意了少謙這種無聊遊戲呢?

  他想,是因為這個應采兒,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吧。

  但,那又如何?這個應采兒總歸是個女人,長大了之後,也必然和義父的女兒們沒有什麼不同。他見過的女人,幾乎全是一副模樣──她們只會掩著手絹傻笑。

  或者,他娘是不一樣的。他娘會摟著他的肩,唱著南方小曲哄他入睡。只是,娘去世多年,娘的容貌甚至已經在他的腦子裡模糊了。

  爹娘在他七歲那年因為傷寒病而辭世,義父瞧著他聰明、記憶力過人,將他收為義子,可他始終沒法子把自己當成義父家的一份子。七歲了,畢竟是個大孩子了。

  喪父失母的痛苦,讓他變得內斂、變得不習慣對外人噓寒問暖。這樣漠然的孩子是相當不討喜的。是故,他為了不讓義父失望,只好拚了命地學習身在「太平幫」內所需要的一切知識。

  他從未讓義父失望過。較之尋常人動輒四、五個時辰的睡眠,他一天最多也只睡上二至三個時辰,因為他需要更多時間來學習。他有天分,他有成功的企圖心,可他更清楚地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能如此幸運地攀住一條成功天梯。

  當然,他完全瞭解,不會再有人像他娘一樣,在他淘氣時,會掐著他的臉頰,責難著他卻又仍然關愛著他。關竣天的才能,是他這人存在的最大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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