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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高仁傑神色凝重地向前一步,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留給他們一條路走?那你讓我走上的又是哪門子的路?」她寒笑一聲,笑聲無情。

  「這種女人讓她走!我們高家不要這樣的媳婦!」高文隆大動肝火,指著她的鼻子怒道。

  「聽到你爸爸的話了嗎?你不是一向最服從他的嗎?」趙晴狠狠甩開他的手臂,拎著行李大跨步往門口走去。

  「哥!你告訴她,那是誤會。」高義傑一面看著哥哥,一面趁眾人不注意時將腳伸長。

  「你放心,哥哥會幫你的……」高仁傑看著弟弟,擺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啊——」

  趙晴驚呼了一聲,腳跟一扭,整個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重心不穩的行李箱也隨即砸在她的肚子上。

  一陣尖銳的刺痛從下腹鑽入下肢,她痛喘出聲,整個人像蝦米一樣地蜷曲在地上。

  「唉呀,這叫現世報嗎?」高文隆開懷大笑著。

  「怎麼晴姊連路都走不好啊!」洪曉芸揭著唇,卻藏不住笑聲。

  趙晴吃痛而倒抽了口氣,才抬頭便接觸到高仁傑擔心的黑眸。

  他何必這樣對她呢?她對他並不好,她又刻薄、尖酸、完全抹殺他的判斷,她不值得他這樣對待……趙晴在恍惚間如此想道。

  「你摔到了哪裡?病嗎?要不要緊?」見她連話都說不出,高仁傑的大掌緊張萬分地探著她的脖頸、頭側,臉色比她還蒼白。「摔到頭了嗎?」

  趙晴想搖頭,忍不住的痛吟卻從口中奔出。

  她併攏雙腿,感覺一股熱流往體外沖——

  她想,她可以確定自己真的懷孕了……

  「說得出話來嗎?」高仁傑回頭對著一臉看好戲神情的弟弟粗聲喝道:「還不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才跌個跤,也要臉色大變,這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金枝玉葉了?」高義傑一聳肩,故意慢吞吞地走到電話前。

  「動作快一點!」高仁傑大吼出聲,將她的雙手包握在掌間——她的手涼得像冰塊似的。

  好暖。趙晴迷迷濛濛地睜著眼,而他溢於言表的擔憂卻讓她心碎。

  他溫暖得不像她這種冷血動物該擁有的伴侶。他值得更好的……

  「我們不該在一起……」她低喃著,音量只有他能聽得到。

  高仁傑身子一僵,卻沒有接話。

  「救護車叫了!」高義傑吊兒郎當地說。

  「真是的,跌個跤也要大驚小怪。」高文隆回頭跟洪曉芸說道。

  趙晴一咬牙,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發脾氣。可她用力地睜開眼,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過那些幸災樂禍的人。

  「我懷孕了。」

  她清晰的聲音在客廳裡詭異地迴響著,像一句詛咒……

  「懷孕了,還國外、國內到處跑,難怪會流產。」高文隆口中叨念著,心疼他那未出世的孫子。

  「她平常說話太刻薄,所以孩子還不想出來啦。」高義傑表情僵硬地附和了一句。

  「你們安靜一點。」高仁傑暴吼出聲,狂亂神情早已不復平素的儒雅。

  「幹麼發那麼大的脾氣,又不是我們害她流產的……」高文隆低聲說道。

  高義傑動了一下嘴角,低下頭一語不發。

  「你們出去……讓我安靜一下。」

  高仁傑頭也不回地指著門口,之後逕自走到病床邊,癡癡地看著趙晴。

  門被輕輕地關上,他沒聽見,只是靜靜地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

  然後,緩緩、緩緩地紅了眼眶。

  第一次看到這麼纖弱沒有防備的她,卻沒想到會是這種讓他鼻酸的場面。

  她陷在雪白的床單裡,粉紅色的病服像在嘲笑她臉色的慘白。她緊閉著眼,眉頭緊皺,毫無血色的乾澀雙唇像承載了過多的苦難。

  高仁傑看著她平坦的肚子,忍不住緊握著拳頭。那裡「曾經」住著一個小生命啊!

  心酸襲上胸口,腐蝕他的五臟六腑,他抓著胸口,痛苦地喘息。

  不應該啊!生命怎麼能消失得這樣無影無蹤?自己甚至還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他或她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鼻頭一酸,淚水滑落眼眶。

  高仁傑把頭埋入雪白床單裡,壓抑不住的悲愴湧出口鼻。他嘗到嘴裡的鹹味,卻無力控制自己的淚水狂奔。

  難怪趙晴要說他們不適合在一起。他是個無能的男人!

  忽然,一雙手輕輕撫上他的頭髮,高仁傑猛然抬頭。

  她的黝黑眸子在雪白臉頰的襯托之下,深邃得讓人不敢直視。

  「你醒了?」他扶正眼鏡,卻掩飾不住赤紅的眼眸。

  「從他們開始討論我的流產時,我就醒了。」

  床單之下,她的指尖掐入掌間,盡力保持著臉上的漠然。然則她的眼沒有放過他的任何情緒反應,慎重仔細得像在進行貨物出廠前的最後一回確認。

  他臉上狼狽的真情流露,讓她對這段婚姻做出了決定。唉!他總是善良得讓她自慚形穢啊……

  「那……不是你的錯……孩子……」高仁傑急迫地傾身向前,卻握不到她的手。

  「我知道。我的腦子運作還很正常,錯在哪裡、是誰造成的,我一向比誰都清楚。只有不懂得負擔責任的人,才會把事情的過失推到別人身上。」趙晴鎮定地打斷他的話,青白的唇快速地一啟一合。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的雙手抓著腹部衣物,絞握成麻花。一定是她嫌惡的念力大強,孩子才會消失的……

  「我不會胡思亂想的。」她勉強自己又說了一句。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

  高仁傑感覺仿佛被人澆了一桶水——冷熱不知,只知道濕淋淋地,難受。

  她好冷靜,冷靜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冷靜得讓他悵然若失。

  「醫生說孩子會流產,有可能是這次的精子或卵子先天體質就不佳,他要我們別太難過,孩子先離開也不見得就是壞事。我們都還很年輕,隨時都可以再有孩子。」他聽見自己聲音,平平板板地敘述著。

  「我知道了。反正,我的生活不會因此而改變。孩子出生了,我的生活才會真的產生巨變。」她不要去想孩子的事,這樣就不會……悲傷。

  高仁傑聞言,臉上最後一絲的難過完全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煩躁與焦慮。

  「你怎能這樣冷靜?」他瞠瞪著她,聲音顫抖地質問著。

  「呼天搶地能改變什麼嗎?我本來就不想有孩子,也算這孩子識相,知道投胎到別人家能得到比較好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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