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黎孅 > 王子徹夜未眠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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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歆轉身的那一刹那,她看見了滑下他臉頰的淚水,她知道自己傷他傷得很深,但她也好難過。 現在她成功地逼走他了,可她為什麼一點也不覺得輕鬆,反而像是有一顆大石頭壓在胸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劉錚無力得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任憑身旁的人對她指指點點也充耳不聞。 不重要了……面子、謠言……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著一頭像噴火龍似的男人沖進屋裡,臉色還難看得嚇人,除了沒有剛從美國來臺灣時的笑容滿面,也少了那道向來吸引人的開朗特質,除了自家女兒有能力把他惹到這個地步外,劉昌行不做他想,可是看見黑歆這麼難過痛苦,他卻只覺得想笑。 因為他是何其有幸方能見到黑朝二王子為情所困的模樣啊,而且對象還是他女兒,他真該感到驕傲才是。 「劉教授,我待在臺灣的時間不多了,現在我最後一次詢問您,您真的不願意將改編劇本權賣給我嗎?」從劉錚身上討不了好,他只好來找劉教授做最後的努力了。 儘管她這麼狠心地傷他,他還是沒辦法死心,也沒辦法恨她。 「我不是要你從劉錚身上下手嗎?」劉昌行笑問。 「別提了。」黑歆的臉倏地一沉。 「小錚讓你吃苦頭了?」他微笑著,「吵架了嗎?別灰心,這代表她已開始接受你了,我的女兒我瞭解得很。」 黑歆雖然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但是事關劉錚,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劉教授,我有一個冒昧的問題想要請問你。」 「問吧。」他分心地運筆揮毫,在空白的宣紙上練字。 「那個讓劉錚不接受別人的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擋在他前頭,才會讓她拒絕接受他的真心呢? 他的問題讓劉昌行筆尖一頓,只見墨汁順苦筆尖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暈染出一片模糊。 頓了頓,他不確定地問:「黑歆,你跟我家丫頭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劉伯伯,」他無力地改口,很沮喪地說道:「如果有進展,我就不會來問你了,我真的拿你女兒沒轍。」 「那劇本的事……」劉昌行問得很清楚,只是要確定黑歆的真心,才決定要不要坦白。依小錚的個性,她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起,更不可能告訴他。 「我知道我鐵定是要空手回美國的,對劇本我已經不抱希望了,現在我比較想知道對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我又有幾分勝算?」 「你沒有勝算的。」放下毛筆,他把手背在身後走出書房,「過來吧,我從頭告訴你。」 黑歆既訝異又失望。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條件比別人差,也不覺得劉錚對他沒感情,但為什麼他會沒勝算? 因為想知道關於劉錚的一切,所以他乖乖地跟在劉昌行背後走出書房,來到客廳泡茶,頗有長談的意味。 坐在沙發上想了想,劉昌行決定從頭說起。 因為他是一個不會與女兒相處的大男人,所以在妻子過世之後,便以嚴厲的態度來約束女兒的行為舉止,也因此把她教成一個會把心事悶在心裡的彆扭少女,儘管文采過人,但卻拘謹內向而交不到知心朋友,也懼怕著他這個嚴厲的父親,一直到她如願穿上綠制服後,一切才有了改變。 「小錚的數理成績不理想,所以她一上高中後,我就為她請了家教,他叫黃少祈,大小錚三歲,當時他大一,是一個很上進的年輕人,單親家庭出身的他,與母親相依為命,還有一個小他六歲的弟弟,為了不增加家裡的負擔,他很用功,在我任教的大學裡每學期都領物理系的獎助學金,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為了分攤家計,他還利用課餘時間兼家教,我聽說他教得不錯,便開出優渥的薪水,請他一周到家裡三天來為小錚上課。」 聽到這裡,黑歆已經明白,這個叫黃少祈的人就是他的對手。 「少祈不只在課業上給予小錚幫助,也教會她適度表達自己的意見,他是一個很開朗的孩子,不因為家庭因素而性格扭曲,他也非常體貼,也很愛護小錚。她更在少祈的鼓勵之下,勇敢對我坦白她對外語有興趣,所以不想念中文系,我也答應她了,我們變得比較像父女,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這全是少祈的功勞,那時小錚的笑容變多了,也會撒嬌,有心事還會跟我訴苦,有煩惱會來尋求我的意見。只是有一天,少祈突然來找我,向我辭去家教的工作,我積極地慰留,並追問他辭職的緣由,但他卻彎腰向我道歉,告訴我,他愛上了小錚,並保證會耐心等她長大,要我同意讓他們交往。我竟然不知道他們背著我談起戀愛……」想起過往,劉昌行不禁微笑。 「這麼說來,他對劉錚的感情是認真的,那又怎麼會傷害她呢?」黑軟越聽越覺得糊塗,「他做了什麼事讓她傷心?他對不起劉錚?」他咄咄逼人地質問。 「黑歆,別對少祈這麼苛責,他不是故意讓小錚傷心的,他是一個好孩子,唯一做錯的,就是太早走了。」劉昌行幽幽地歎息。 聞言,他頓時覺得背脊一涼,「黃少祈他……他死了?」 在這之前,他想過任何一種可能,出軌、背叛、拋棄……他想過任何一種會讓她憂鬱哀傷的原因,卻沒想到是這種方式。 「就在小錚十七歲生日那天,她不小心把少祈送給她的禮物遺忘在餐廳裡,少祈為了她騎著機車回去拿,不料就在路上被一輛超速的轎車撞上,傷重不治,小錚只來得及到醫院見他最後一眼,要不是少祈在咽氣之前,硬要小錚答應他完成他的夢想,她恐怕已經跟著少祈一起走了。 所以她一直很自責,她覺得是自己的粗心害死少祈,所以聽不進任何人的安慰,卻也不哭不鬧,最後連少祈的葬禮都逃避了,沒有送他最後一程…… 之後小錚就像平常一樣上下學,認真地念書,但卻出現了憂鬱症的傾向,她嚴重失眠,又不聽我的勸去看心理醫生,拒絕任何人的關心,直到她在學校昏倒,我才幫她辦了休學,要她好好地靜養。自此之後,她就一直是你剛來臺灣見到的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畢竟誰能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呢? 「最近小錚的生日又快到了,每年她生日前後都會很不安,一整年的武裝到了這一天總是全數瓦解,就剩沒幾天了,唉……」劉呂行沒說出口的是,今年她的情緒更是起伏不定,焦躁得令人擔心。 「她的生日快到了嗎?」黑歆嗓子喑瘂,心疼她這幾年獨自一人承受孤獨時的難過,「那就代表黃少祈的忌日也快到了吧。」 他要怎麼爭?誰也爭不過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的,頓時間,他能體會她的為難和痛苦,因為他知道,遇上這種事,唯有自己想開走出來,否則別人的安慰和勸導都是沒有用的。 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面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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