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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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他會把白梅都揉碎,寶鉤心下黯然,沒想到自己一直是錯的,只是他沒有怪她而已。 不過,寶姑娘就不同了——黑奴再比——主子既然許了寶姑娘采梅,那就沒有關係。但是,不可以在指間界種花,一定不許!黑奴重重地擺了三下手,以示強調。 「黑奴,你是從小便不會說話麼?」,寶鉤又變得眉開眼笑,好奇地道:「又是怎麼跟了他的?」他竟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屬,黑奴對他簡直敬若神明,就算他讓他去死,她相信他也不會猶豫的。 不是——黑奴搖頭——是被割去的。他比了個刀斬的手勢,同時張口伸出只剩下一小截的舌根給她看。 硬生生地被人割去,寶鉤不忍地別過頭,困難地問:「是……是誰?」剛問出口她便後悔了,這答案她寧可不知道。 主子——黑奴毫不猶豫地回答,臉上非但沒有悲憤之色,相反倒萬分驕傲。 「你不怨他?」別怨他,求求你。 如果不是主子,世上早就沒有黑奴這個人了——黑奴驕傲地比劃——寶姑娘,你莫要錯怪主子,指間界裡的啞巴都是他救回來的可憐人。若不是主子,我們連啞巴都做不成。 「為什麼?」還有誰在為難他們?聽起來,汲黯甚至受制於他。 那是因為默主子—— 「黑奴,黃大人來了,公子命你過去。」不識時務的男聲橫插一手,打斷了黑奴的手勢。 黑奴臉上微紅,朝寶鉤點了個頭,急匆匆地去了。 「黃大人,黃子澄大人?」寶鉤問,師父經常提起他,此人是皇上目前撤藩的得力幹將。 「嗯。寶姑娘,你想不想去看看?」王猛微笑,「那傢伙鐵定又被公子吃得死死的。」 「我真的可以去?」寶鉤高興地問。 「不被公子發現就行了。」王猛笑著道,「躲在指間界外面的竹林裡,今天有風,風吹竹葉會發出聲音。嗯,公子不會發現的。」 「那我們快走吧。」寶鉤迫不及待地帶頭朝指間界跑去。 「九公子真是聰敏過人!」剛剛偷偷摸摸地溜進指間界,便聽有人在裡面拊掌大笑,「黃子澄剛剛進門,來意便被九公子猜得透透的。難怪皇上對公子整日裡念念不忘,哈哈哈……」 王猛駐足冷哼。 「王大哥,怎麼了?」寶鉤頓住腳步,她忽然不敢去偷聽了。 「皇上哪會對公子念念不忘?」王猛冷笑,「無非是他黃子澄時刻擰盡腦汁想著怎麼除掉公子罷了。」 寶鉤正欲說話,指間界裡的回答打斷了她,是汲黯的聲音,「汲黯原是懶散之人,怎勞皇上惦念?」淡淡地推回去,又道:「那便請黃大人上複皇上,漢黯才疏學淺,向周王頒旨這等大事自是黃大人去最為適合,汲黯這等小輩如何擔當得起?」 「那——皇上那裡——」黃子澄轉轉眼珠,拖長了聲調。 「我自會去辭。」汲黯欠身道,「不過,此去周王領地路途遙遠,黃大人不如另委他人,」見黃子澄臉色微變,他又笑道:「當然,汲黯生性懶散,自不適合。」 「九公子以為何人合適?」 「黃大人心中早有人選,何須問我?」汲黯似笑非笑地起身,「黃大人今日來府,不就是要汲黯向皇上推薦您的門生劉勝麼?」 黃子澄被他說中心事,只好尷尬地笑笑,正想說些什麼,轉眼看見園子裡人影一閃,連忙道:「那不是寶丫頭麼?」 汲黯不動聲色地坐回椅中,寶鉤卻看到他的眸色微微一變。 「寶丫頭,快過來讓黃伯伯瞧瞧。」黃子澄滿臉是笑,拉著寶鉤上下打量,「變漂亮了,臉色也好了,怪不得你師父天天嘴裡心裡放不下的。」 寶鉤尷尬地看了看汲黯,汲黯卻不理她,自顧自地啜著茶,她只得應道:「黃伯伯,師父他好嗎?」 「好,好,都好。」黃子澄親熱地拉著她的手,沒留意到汲黯臉色不善,「就等你回去他才好過五十大壽。」 「黃大人,若無事的話,恕汲黯這裡不留客了。」汲黯冷冷地道。 「汲黯!」寶鉤驚聲叫道,黃子澄是天子重臣,得罪了他,日後必是後患無窮。想到這裡,禁不住為他擔心起來。 「九公子,你是什麼意思?」黃子澄臉上掛不住了。 「寶鉤,過來!」汲黯不去理他,一雙眼睛卻冷冷地凝視著他摸著寶鉤臉蛋的毛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隱隱含著風雷之聲。王者之氣讓人不由自主地服從,黃子澄下意識地移開手,正自懊惱,又見寶鉤乖乖地走到汲黯身邊,頓時怒火中燒,「告辭!」 「不送。」汲黯理也不理,向寶鉤道:「誰帶你來的?」 「哼!」黃子澄怒道,「你——咳!」 「慢著!」汲黯驀地抬頭,俊美的臉上雲淡風輕,說出的話卻不留餘地,「你不便向皇上推薦自己的門生,便來打我的主意。你以為汲黯是那等尋常朝臣,可以隨你擺佈?我告訴你,你錯得離譜了!」 黃子澄氣得雙手直抖,卻說不出話來。 「還有,」汲黯仍是慢條斯理地說話,口氣溫雅得像在教訓小孩子,「你以為燕王現下不得皇上寵倖,他的屬下便可任你欺侮了麼?」他駢起兩指,輕輕一彈,淡淡地道:「這就是教訓!」 一綹蒼發滑落地面,寶鉤怔怔地看著黃子澄缺了一綹頭髮的鬢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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