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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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什麼事跑得那麼急?」待她撫平了氣息,汲黯問道。 「沒有,黑奴又煎了藥來,我天亮時剛剛喝過了一碗,不用吃那麼急吧?」寶鉤期待地望著他俊美的容貌,眼睛變得亮晶晶的,「那些藥都好苦哦。」 「那是我讓他拿去的。」汲黯淡淡地應道,抬首望去,只見不敢貿然打擾的黑奴正雙手捧著藥碗,恭恭敬敬地等在岸上。 朝他招招手,汲黯回眸對寶鉤道:「你身上的病本是一股先天熱毒,被那些庸醫下了許多涼藥,長年累月,便造出一股寒毒,弄得寒熱交替。前些日子吃的藥是給你祛寒毒的,從今日起,我便要化你身上的熱毒。」說著,他朝黑奴那邊呶呶嘴,「乖乖過去,吃了它。」 「哦,好吧。」寶鉤吐吐舌頭,接過藥碗,小臉皺成苦瓜,正要捏著鼻子喝下,汲黯忽然伸手一攔,「且慢!」 「怎麼了?」寶鉤抬頭,不解地望著他,剛才是誰逼她吃藥的啊? 汲黯把玩著腰間的紫竹蕭,沉思了半晌才道:「我想你應該知道,這是芙蓉草。」是毒草,「你敢吃麼?」 「芙蓉草?」寶鉤睜大雙眼,「就是在天津渡你給我吃的芙蓉草?」她還記得,那一天,有幾隻冬蛾便是因為沾了芙蓉草死掉的。 汲黯點頭,轉身走到亭邊面向湖面扶欄而立,「你不吃也由不得你。」 身後久久寂無聲息,這丫頭,被嚇呆了麼? 汲黯正欲轉身安撫,一具溫熱的小身體從後貼上他,瑩潤纖細的胳膊從後環住他的腰,細細的聲音低低地送來:「我喝了,我都喝了哦。我說過我會相信你,只要你讓我喝,我就信你!」 全然的信任。 不能被傷害的單純。 不習慣與人如此接近,汲黯微感不自在,由她抱了一陣子,便牽著她的手讓她倚在自己身邊。寶鉤緊緊地偎著他,輕聲說道:「真的,我已經喝完了哦。」她都沒有偷偷倒掉,以前師父讓她吃藥,嫌苦的時候她都是偷偷倒掉的。 江面寒風甚猛,寶鉤粉嫩的臉蛋有些蒼白。汲黯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在桌邊坐下,隨手解下玄色披風系在她身上,「嫌冷的話,就回去吧。」 寶鉤卻不理會,轉眼看見桌上的仍在慢慢踱步的小龜,驚喜地道:「是小龜啊,汲黯,這是你養的嗎?」 汲黯點頭,毫不意外她會如此喜歡這只單純的小龜。 寶鉤把小龜放在手心,因為見了生人,小龜自然地縮作一團,只剩一雙黑豆般的小眼睛時不時地朝外打探。時間稍長,見寶鉤似乎並沒有惡意,才又稍稍伸長了頸子,烏溜溜地與她對望。 一人一龜,四目相對。 這場景實在好笑。 汲黯忍不住笑出了聲,寶鉤聞聲回頭,一見他舒暢的笑顏,仿若日出霧散,帶走久久不化的郁氣,俊美溫柔得不可思議。 「你怎麼了?」被她看得不自在,汲黯捏捏她俏挺的鼻子,「若是喜歡拿去玩就是了,別這麼呆呆地看著我。」 「不是,不是——」寶鉤刷的一下紅了臉,她竟然看一個男人看到發呆,羞死人了! 「那是什麼?」汲黯微笑著,忽然很想逗她。 「我是——覺得——你……你笑起來好好看。」寶鉤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完,整張臉已是紅得像要燒起來一般。 汲黯微微一怔,笑歎著道,「你這丫頭。」 岸邊清越的哨聲驀然響起,兩人同時回首,只見黑奴遠遠地站著朝他們大開大闔地比了幾個手勢,王猛已是急匆匆地走入亭中。 「怎麼了?」寶鉤隱隱覺得不祥,臉上的紅暈迅速退去。 「沒什麼。」汲黯站了起來,神色微變,「有客人了。」低頭朝寶鉤道:「我讓黑奴帶你回房去,一個時辰後記得再吃一次藥。」 「我不能留下來嗎?」寶鉤抬眸看他,有些失望。 「只是一個尋常朋友罷了。」心知她已有所知覺,汲黯柔聲安撫:「一會兒我再來看你,現在聽話好嗎?」 寶鉤雖不甘願,卻也不願逆他心意,只得低著頭走回岸邊。方繞過九曲橋,朔風便送來斷斷續續的王猛回話的聲音—— 「黑獸……百里……重傷……少林十二……天津渡……明日……往全陵……」 師父?十二少?出什麼事了? 沒關係,她一會兒可以問他,她說過會相信他的,那她便不能懷疑。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慢慢地隨著黑奴離開湖邊。 方走過兩道垂拱門,迎面便走來一老一少兩人,老者鬚髮如雪,眉目間神色冷傲。他身旁伴著一名修長纖秀的女子,那女子容貌清麗絕倫。二人邊走邊交耳細談,步履匆匆,正是朝湖心亭而去。 這府裡的人,都不會說話的,他們是誰? 「主子,黑獸被百里長青打成重傷,此刻生死未蔔。百里長青發了話,若不交出少林十二,便要徹查天津渡二十幾條人命的事。」王猛急急地稟報。 「狐默怎麼說?」汲黯坐在椅上,垂目望著小龜留在桌上的水痕。 「默主子說了,若主子不願插手,他明日便到金陵找百里長青算賬。」 「火氣很大啊,」汲黯不動聲色,低聲道:「黑獸如今在哪裡?須白眉不是在天津渡麼?」 「須老去的時候,黑獸已經被百里長青算計了。」王猛眸中出火,怒道:「他派人包圍了天津渡,還揚言……」 「我問黑獸在哪裡?」汲黯微微皺眉,冷冷地道:「囉嗦這多做什麼?」 「是!」向來不動聲色的主子已經生氣了,王猛心下一顫,連忙道:「已被百里長青擒去。」 汲黯默不作聲,不知在計量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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