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十六


  「啊,是!」沒想到他突然說話,使寶鉤不由得驚了一下,忙道:「我是師父最小的徒弟,我一共有十九個師兄呢!」

  汲黯忽然站住,寶鈞一個收勢不穩,差點兒沒一頭栽到他身上。

  「何苦跟著百里長青?」汲黯回身,略蹲下身子,盯著她的眼睛。寶鉤初初恢復平靜的臉上立時又騰起兩團熱焰,燙得幾乎要燒起來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寶鉤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百里長青有什麼好?」汲黯若有所思地笑笑,「你若要學武功,我來教你。百里長青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我還不放在眼裡。」

  「不許你侮辱我師父!」臉上的紅潮未退,這一聲威脅實在起不到什麼效果。

  「不願意麼?」汲黯挑眉,似是有些意外,更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我為什麼要拜你為師?」寶鉤不解。

  「不願意就算了。」汲黯無所謂地說,修長的手指捏捏她柔潤的臉頰,微微一歎,「不識好歹的小丫頭。」

  說完回身便走。

  寶鉤下意識地撫著被他捏過的面頰,那溫熱粗糙的觸感久久不散,她忍不住雙手捂著臉,想借掌中的涼意給飛紅的臉頰降溫。

  轉過一脈山石,一座黑白二色的雅致院落赫然入目,院門上有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指間界」。

  天下惟吾指間界——如此狂傲,這院裡住著什麼人?

  一名青衣從人立在門前,見汲黯走來,恭敬地行了個禮,側身推門。

  「王猛來了麼?」汲黯止步問道。

  那人搖頭,抬身比了幾個手勢。

  「黑奴呢?」汲黯皺眉,擺手吩咐:「去叫黑奴來。」

  那人點頭,神色恭敬。

  「他……他是啞巴?」寶鉤睜大了眼。

  「沒錯。」汲黯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便走入院內。

  寶鉤卻沒有動,給她送飯的小丫頭是啞巴,黑奴是啞巴,這個人也是啞巴,那日須白眉抓她的時候,也說要「割了你的舌頭」。

  不及細想,她幾步追上汲黯的步子,搶在他身前,張臂攔住他的去路。

  「怎麼了?」汲黯微愕。

  「那些人的舌頭,」寶鉤生氣了,「是你讓人割掉的麼?」

  「那又如何?」汲黯臉色驟變,撥開她的手,繞過她直朝屋裡走去。

  「慢著!」寶鉤晃身擋在他身前,「為什麼?他們犯了什麼錯?」

  她要他的解釋——也許,這些人都是惡人吧。

  汲黯站住,墨黑幽深的眸子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波光,冷淡的容顏顯得格外清冷。他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她。

  他生氣了麼?還是——想要殺了她?

  寶鉤心下微顫,咬了咬牙,又道:「他們犯了什麼錯?」

  「沒有,他們什麼事也沒做錯,」汲黯冷冷地說完,一把推開她,口中冷叱:「讓開!

  他的手勁奇大,寶鈞一個不防,被他推了個趔趄。不過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倔氣,她大聲道:「你有什麼權利割掉別人的舌頭?你知不知道有口難言的滋味有多難受?他們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妻子兒女,你這樣做,知道會傷多少人的心麼?你就一點兒也不愧疚……」

  話未說完,她的嘴巴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捂住,寶鉤抬眸,扯開他的手,驚道:「黑奴?」

  黑奴滿臉怒色,雙眼睜得老大,急急地比了幾個手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寶鉤疑惑地搖頭,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汲黯的背影,卻已不見了蹤影,想是已經回房了。

  這個人,從來不解釋麼?十二少的事情是這樣,這件事也是這樣,真真假假,要她如何區分?她必須承認,從心底裡她就不願與他為敵,更不願把他當做惡人對待。她寧願相信他是有苦衷的,或者根本就是被人誤解了的。

  可他卻完全不給她任何理由,這要她如何為他辨白?

  屋裡沒有亮燈,他不是已經進去了麼?

  雙足猶如有自己的意識般,慢慢地跟了進去。

  黑奴大急,一把抓住她的手便要拖她出去。

  「放開我,你放開我!」寶鉤使力掙扎,黑奴卻不為所動,只顧拖著她朝外走。他的力氣好大,她根本無力掙脫。

  「汲黯——」

  一聲呼喚出口,兩個人同時怔住。

  黑奴莫名所以地瞪了她半晌,呆在當場。他不明白,這女娃怎敢直呼主子的名字,甚至是在這指間界?更奇的是,主子明明在屋內,竟也不發一言。

  機不可失,見他猶在發呆,寶鉤使力甩脫他的手,轉身便跑。黑奴急忙追上,卻是晚了一步,她已沖進房中,黑奴不禁頓足連連。

  寶鉤撫胸喘了半晌,忍下腹中攪痛,推開里間房門。

  一室漆黑,隱約可見一條清俊的身影倚在窗邊一動不動,似乎在遠眺,又似乎在沉思。

  「汲黯——」寶鉤開口喚他。

  他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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