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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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師兄對她好,不想讓她看到血腥的場面。但已經遲了,板門一開,裡面的一切一目了然。那麼多的屍首,甚至在一刻鐘前,他們還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地談笑說話——轉眼間便變成了僵硬的屍首,不言不動,臉色鐵青,雙目圓睜。 什麼人如此慘忍,下手如此狠辣? 「寶鉤,你在外面等一下,師兄先進去看看。」十二少扶著她的肩,柔聲道。 「我跟師兄一起進去。」寶鉤抬眼,「我不會害怕的,十三少跟義父都教過我。」 十二少凝注她的眼眸良久,終於點頭,握緊她的手走進驛站。目前敵人不知身在何方,他並不認為把寶鉤一人放在驛站外會比較安全。 「二十三人。」十二少輕輕地道,「寶鉤,我們來的時候,這裡有多少人?」 「二十五個。」寶鉤在師門素以極佳的耳力與記憶力著稱,很快回答,「加上死掉的慕容世家的那個人,一共是二十六個。」 「也就是說——有三個人還活著離開了驛站,當然也有可能——」十二少撫著下巴,頓住不再往下說。 「十二少——」 「還有一個可能是——那三個人便是兇手。」十二少蹲下身子,用力嗅了嗅,「死了這麼多人,血腥味卻不重,」探手在一名死人身上摸了摸,又道:「不是中毒,沒有傷口——」 寶鉤翻開一具屍首的領口,驀地驚呼:「十二少,你看——」 那人厚厚的冬衣領口已經碎裂,頸間有一道極細的血痕,猶如常人不慎割破手指一般,流下一條細細的血線。顯然正是這道細細的血線,取了他的性命。 「一線斃命,深入骨髓,頸間筋脈全斷,」十二少低聲道,「果然是那魔頭。」 「十二少,這些人的死狀與師叔一模一樣。」寶鉤小聲說道。 「沒錯,是那魔頭,只有那魔頭才有可能在一刻鐘內舉手殺死二十餘人,而且還——殺人不見血。」普通武林高手就算有那麼快的身法,也難免會血流成河。 「我們離開不到半個時辰,那魔頭一定還沒走遠,我們追——」十二少牽起寶鉤的手,便要往外沖。 「十二少,我想——」寶鉤頓住身子,「我想先把這些人埋了,這裡少有人來,我們不能讓他們曝屍荒野。」 「你這丫頭,」十二少疼惜地捏捏她的臉,「也好,你在這裡等我,我追出去看看。」 「師兄小心。」寶鉤微微一笑。 十二少走了兩步,心裡微覺不妥,似乎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忍不住便要回驛站。 「怎麼了?」寶鉤已經解下腰間的一對銀鉤,準備挖坑埋人,見十二少停下,笑道:「師兄放心,他既然殺了人,一定不敢再回到這裡。我就在這裡等你,不會走開的。」 十二少點頭,心想自己速去速回,提氣一沖便消失在風雪飄舞的寒川之中。 他再想不到,自己此生此世會為那一刻的決定懊悔千遍。 寶鉤回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與一堆死人面面相覷,忽然發現一名少年雙目圓睜,心下不忍,便將一對銀鉤放在桌上,走到那人身邊,探手為他合上雙眼。她怔怔地發了半天呆,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寶鉤有點兒吃力地拖著少年沉重的屍身走到屋後的雪地,她用銀鉤在雪地上刨出一個坑,再拖著把屍身放進土坑,填好土。 驀地,一陣淒冷的蕭聲傳來。寶鉤應聲抬頭,只見不遠處一塊積雪冷石上坐著一名玄衣男子,手裡正執著一支紫竹蕭幽幽地吹著。 那人見她抬頭,也不再吹,緩緩地撣去衣上的積雪,輕輕地道:「他是你什麼人?」那聲音,清澈優雅,晶瑩剔透,似這茫茫雪原,蒼白得沒有一絲顏色,冰冷得不帶任何溫度,卻又如此地吸引人。 「你——你是誰?」寶鉤直起身子,驚訝地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那人撫著手中的洞蕭,慢慢地說:「啊,我來得比你還要早,我在這裡等人。」他的神情很是清冷,隱隱帶著些許鬱鬱之色。 比她要早?那麼在她與十二少檢視這間驛站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了?十二少是師門第三代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人稱「千里雪狐」,感覺敏銳之極,卻根本沒有察覺此人便在自己身後咫尺?而自己更是荒謬,在這裡忙碌了小半個時辰,卻完全沒有察覺。 「他是你什麼人?」那人一手指向那座新墳。 「我不認識他。」寶鉤訥訥地說。 「哦?」那人挑眉,「那你為何葬他?」 「他的親人都死了,很是可憐。」 「這裡那麼多死人,你為何單只葬他?」那人似是不信,聲音越發幽冷。 他知道驛站裡有死人?那他為何不逃?他是什麼人? 「我沒有單只葬他啊。」寶鉤微感委屈。 「你是——要把裡面的人都埋了?」那人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又頗帶興味的。 寶鉤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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