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漢子身子一晃,立時便越過長廊欺到少年身前。少年身旁的幾個藍衫人同時搶上,漢子迅速地與他們連拆幾招,身形急變,覷個空隙,左手扣住少年雙手,右手擒住少年咽喉。眼見著只要稍稍使力,少年的喉骨便要應聲而碎——

  「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何必如此?」另一名年紀較長的藍衫人見勢不妙,急忙收劍回鞘。

  漢子不語,一雙眼睛卻望向窗邊的玄衣男子。

  「這位公子——」藍衫人立刻明白,急忙向玄衣男子懇求:「恕小兒年幼,看在老朽的薄面上,請放小兒一條生路,慕容家自當感念大德。」粗眉漢子武功深不可測,此人既是他的主子,只怕也不是等閒之輩。藍衫人知情識趣,自不會在此時逞強。

  「唔——雪像是停了。」玄衣男子緩緩起身,轉身看向窗外的雪景,完全不把藍衫人放在眼裡。

  「爹——不必求他——」藍衫少年喉頭被制,說話不甚清晰,但聽得出憤怒已極。

  「這位公子,小兒只是一時言語不謹,如有得罪,在下替小兒賠罪。」

  「如果賠罪有用,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枉死的人了——」玄衣男子並不回頭,玄色輕紗下流瀉的聲音越發輕柔,淡得如水,說出的話卻冷至冰點,「殺了他,我再向你賠罪,如何?」

  粗眉漢子雙眉微斂,手上加勁,藍衫少年滿臉漲得血紅,眼見便要斷氣——

  「就在這裡罷,雪大得很,我們歇歇再走。」一道清亮的聲音在驛站門口響起,似是一名極年輕的少年。

  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眾人眼前同時一亮,便見一對俊美的壁人立在眼前。稍前的一人穿著雪白的裘衣,眉清目朗,極為俊秀;稍後一人則穿著火紅的裘衣,膚色柔膩,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光,甜美得猶如新鮮的紅蘋果——分明是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娃。

  粗眉漢子似乎驚了一下,稍有猶疑,右手便不由自主地鬆開,藍衫人急忙槍上前把兒子護到身後。

  「師妹,我們進去吧。」少年一見滿屋的人,似乎吃了一驚,怔了怔便牽著女娃往裡走。

  「黑獸,我倒小瞧了你,今日是要我自己來麼?」輕雅柔淡的嗓音徐徐吹來,慢慢地帶走了隨兩名少年而來的生氣。

  「主子——」粗眉漢子不勝惶恐地跪下,「黑獸不敢,但是此人罪不至死,求主子放他一條生路,否則王爺知道——」

  「所以我說——」玄衣男子慢慢地轉過身,「你比我有主意,原也不該聽我的話了。」他的聲音越發低柔,足下卻不停步,朝藍衫少年走去。

  「主子——」名為黑獸的粗眉漢子趴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你過來。」玄衣男子朝藍衫少年伸指一勾,那手指極為修長,指上戴著一隻極大的銀戒。

  「幹、幹什麼?」藍衫少年縮著身子,嘴裡雖硬氣,卻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你怕麼?」男子把玩著指上的銀戒,幽幽地問。

  「我、我幹嗎要怕你?」

  「怕便是怕,說不怕便不怕了麼?」男子似乎覺得很有趣,反而不急於出手了。

  沒有人回話,所有的人都驚恐地看著男子那雙修長優美的手,與己無關的人甚至開始期待他會用什麼驚世駭俗的手法取這少年的性命了——

  「師兄,他要做什麼?」初進來的紅衣女娃小聲地開口,她的聲音極清脆,在靜悄悄的驛站裡清清楚楚地送了出去。

  「不知道,不過,若有人想濫殺無辜,咱們卻不答應!」白衣少年朗聲應道。

  眾人大驚,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少年身上,想他必是因為沒有見到方才黑獸的身手才敢如此大膽。

  「哦?」玄衣男子略一偏首,輕紗微微一晃,再次露出含著微笑的完美的雙唇,「好一對俊俏的小娃兒——」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淒絕的慘呼,藍衫少年雙目圓睜,大量的鮮血從口中不斷湧出,喉頭已被人捏碎。

  一切快得不可思議,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出手的。他就站在那裡,甚至連微微側首的姿勢都沒有變。只有那不斷緩緩淌下的鮮血,在靜靜訴說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

  「主子——」黑獸從地上爬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綾遞給男子。

  男子接過,慢慢地拭淨指上沾著的血跡。

  「你這魔頭!」白衣少年「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劍尖直指玄衣男子。

  「十二少——」紅衣女娃拉住他的袖子,輕聲道:「莫要衝動,先問問他為什麼殺人?」

  「有什麼好問的?」少年不耐煩地哼了聲,不過還是聽女娃的話收回長劍,揚首問道:「這人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你非殺他不可?」

  開口便是不善。

  「沒有。」玄衣男子扔掉手中的白綾,輕輕地道。

  「什麼?」少年劍眉一豎。

  「我便是高興。」男子撣去袖擺上的浮塵,轉身朝驛站門口走去。

  「你——」少年趕上一步,便欲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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