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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四日

  我度過了一個恐怖的夜晚,我想,如果不是阿眉,我一定熬不過去。

  然而我終於醒來了,我醒來的時候,阿眉守在我旁邊,淚盈於睫。

  我們雙手交握,那一刻,我覺得我們可以就這樣一直到,天荒地老。

  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五日

  我想起今天是聖誕節,我應該送給阿眉一樣禮物。

  然而我卻只能躺在病床上,一步也挪不動。

  我想起給阿眉點歌,我點的是張信哲的歌:《愛就一個字》。我只能想起這一首,我希望阿眉能喜歡,我希望我能

  在晚上聽到她親口告訴我:她喜歡。

  然而我沒能等到她回來。

  下午的時候,我忽然又開始嘔吐,我頭痛得厲害,眼前一陣陣發黑。後來我什麼也看不見,我問梓衣:天黑了嗎?

  梓衣不說話,我於是明白了。

  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六日

  我已經不想再跟阿眉聯繫了,我不能把她拖進我的深淵,我的阿眉,你是屬於早晨的,屬於早晨第一縷陽光——我

  放你自由。

  醫生告訴我,三年前的車禍遺留在腦部的血塊已經壓迫了視覺神經,我會慢慢地失去視力。

  梓衣想讓我接受手術,手術的成功率50%。

  但是我不願意,我怕我死在手術臺上,那樣我就再也無法與我的阿眉生活在這片天空下。我可以不去擁有她,只要

  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再說,父親的病早已讓我負債累累,怎能再加一筆?

  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七日

  沒有阿眉的日子我度日如年,但是我必須一天天這樣過下去。我無法想像在阿眉面前失去視力,那種感覺會讓我寧

  願去死。

  一九九八年 一月十日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阿眉。我常常眼前發黑,一段時間裡什麼也看不到。

  學校把我調到語音室任課,上帝保佑我幸好會一口流利的英語。

  但是,阿眉,你在哪裡?

  讓我至少看你一眼,再這樣下去,我生不如死。

  一九九八年 一月十五日

  一定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禱告,我見到了阿眉。我和她之間隔著一條馬路,她和宗萬方在一起,宗萬方握著她的肩——

  ——

  我感到強烈的狂喜與酸楚,我終於看到了她,卻再也無法靠近她半步。

  阿眉看到了我,朝我跑過來。

  我手足無措。

  然而就在此刻,一輛公交車遮擋了我們交集的視線,是天意吧,我在那一瞬間下定決心轉身離去。我不能拖累阿眉

  ,不管怎樣也不能。

  心潮劇烈起伏之下,我又一次失去這世界的色彩,眼前一片漆黑,好在我已經站在門前,我摸出鑰匙,費盡千辛萬

  苦才找到鎖孔打開門,我跌跌撞撞地回家。我祈禱阿眉沒有看出我的異樣,我寧願她恨我。

  一九九八年 一月二十日

  阿眉沒有再來學校,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心急如焚,我想我必須去找她。

  上天,再給我幾天時間,至少,讓我看到我的阿眉,她是無恙的。

  一九九八年 一月二十五日

  我在雙城街頭遊走,我在尋找阿眉!

  天黑的時候,我在八角碑見到她,她站在一名盲人樂手面前,聽一首《二泉映月》,樂手拉得入神,阿眉聽得更加

  入神。我看見阿眉把自己的錢包都倒出來給了他。

  我沒有打算去見她,我看到她好好的,就已經滿足,我只想看著她平安回家。

  然而阿眉卻並不這樣打算,她在八角碑長時間地漫無目的地遊走,我看見有不良少年在偷偷嬉笑,我不能再放任她

  這樣下去,我要帶她回家。

  阿眉對我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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