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系顏眉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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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他一臉歉意,「我忘了時間。看來今天又不能請你吃飯了。」 「沒關係。」顏眉回答,雖然走了一整夜,她卻並不覺得累。 「那——我們回去吧。」他怔了半天,這樣說。 「好。 「走吧。」道克己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我們回去。」 顏眉心頭微驚,那只手,冰得幾乎沒有溫度,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不知是因為想要取暖,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反倒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像一隻冰冷的鐵鎖,緊緊地扣住她。 「謝謝你,阿眉。」回到住處,他終於放開她,低聲說。 「你——」顏眉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卻不知該怎麼問,她承認她很擔心他,他的手,即使與她握了那麼久,也一直冷得沒有溫度。 「阿眉!」他忽然跨前一步,緊緊地擁著她,顏眉聽到他微帶痛楚的聲音在她耳邊,「再見……」 不等她說話,他已經放開她,推開鐵柵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小樓。 顏眉抬頭,發現二樓的燈,始終是亮著的。 回去倒頭便睡,先前的失眠加上後來長距離的漫步,她已經倦到極點,一夜無夢。 好在第二天是週六,顏眉放任自己一直睡,睜開眼睛已經九點,卻仍然覺得困倦,而且整個人懶懶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肚子餓得咕咕叫,爬起來泡了碗方便面,丟了一顆鹵蛋進去,熱騰騰的香味讓她胃口大開,吃了滿碗。 青磚小樓裡前所未有的熱鬧,院子裡三三兩兩的人們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麼,鐵柵門索性沒有關,方便人進出。 顏眉心裡疑惑,趴在窗臺上看了半天,也瞧不出什麼名堂,對面二樓的窗簾拉得密密實實,道克己應該還在睡吧,畢竟昨天那麼晚才回去。至於這些人,顏眉搖頭,實在猜不透。 她困得厲害,回到床上繼續補眠。道克己的事,她始終是關心不到的。 這一次她做了許多夢,夢裡她一直跟他在一起,兩個人沿著江堤不停地往前走,卻再怎樣也走不到頭,她的眼睛裡只有那張沉靜的臉,帶著濃重的哀傷,靜靜地凝視她,然而不管她說什麼,不管她怎麼問,他始終一言不發。 「眉,阿眉,阿眉——」 他終於肯喚她了?他—— 顏眉騰地翻身起來,才發現剛才並不是做夢,真的有人在叫她。 「阿眉,你怎麼了?快開門!」是敲門聲。 「就來!」顏眉攏攏頭髮,披了件外套跑出去開門。 是便利店的阿嬸,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阿眉,你怎麼還在睡覺?」 「阿嬸?出什麼事了?」顏眉茫然。 「老爹死了,你怎麼不過去看看?」阿嬸急得團團轉,「可怎麼了得?他家裡什麼人也沒有,喪事怎麼辦?他一個人,年紀輕輕的,哪裡經過這些——」 「等等,等等——」顏眉一頭霧水,「誰死了?誰又年紀輕輕的?」 「啊呀,你還不知道?」阿嬸瞪大眼睛,「對街的道老爹死了,聽說是昨天半夜落的氣,他家在雙城沒什麼親戚,只有一個兒子,年紀輕輕的可怎麼操辦喪事?少不得人家幫著辦吧,你爸媽不在家,你就是家主了,不管幫不幫得上忙,都該過去看看——」 「什麼?」顏眉大驚,沖到窗邊:青磚小院已經掛起白花,黑幔,幾架花圈靠在牆壁上,卻還沒有搭起靈棚,朱漆門緊閉,所有人都被隔在院子裡—— 「道克己呢?他不在家?」顏眉從衣櫥裡找了件黑毛衣,並黑色的外套,一邊穿一邊問。 「在呢!怎麼不在?」阿嬸嘮嘮叨叨地說,「聽說道老爹前天就預感不好,鬧著出院,好歹要死在自家床上,只是苦了克己,聽說他把自己關在屋裡,誰叫他也不肯出來,現在也不曉得是怎麼樣了,唉!」 「老爹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死的?」顏眉驚問。 「說是淩晨兩三點的樣子吧,我家那個聽法醫說的。」阿嬸歎氣,「道老爹生前本來就沒什麼積蓄,住院治病還倒欠了一大筆債,他兒子今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我家那個說,大家多少湊點錢,能幫忙就幫忙,不是說遠親不如近鄰嗎?」 「阿嬸,我去去就來!」顏眉來不及聽完,人已經沖了出去。 原來,他打電話給她的時候,他的父親——剛剛死去!心臟的地方一波接一波猛烈地抽痛,她昨夜就一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為什麼不問清楚?他又為什麼不告訴她? 難悍他會那樣憔悴! 難怪他會在鎮江塔下說起生死! 難怪他會那樣茫然! 來不及理清思緒,顏眉已經穿過鐵柵門,這是她第一次走進這間小院,卻萬萬想不到是在這種情況下。 「是阿眉呀,你也來了?」家在她家樓上的許伯伯站在院子裡,「別進去了,克己根本不肯出來。」 「他在哪裡?」顏眉心急如焚。 「二樓。」許伯伯指向窗簾低垂的那扇窗子,「就是那間,他不肯出來,我們也不好進屋,就只好在院子裡等,唉!」 顏眉推開朱漆門,悄無人聲。她不及多看屋望的陳設,徑直上二樓。 二樓只是一間閣樓,門緊緊地鎖著,顏眉聽了許久,一點聲響也沒,她越來越擔心,各種不吉祥的設想層出不窮,攪得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克己?」她喚他,伸手敲門,「你在裡面嗎?」 「克己,是我,阿眉,你讓我進去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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