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流歌 > 系顏眉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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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麼不能明白的?」 「你當年為什麼要走?你不告而別,他幾乎發瘋,我親眼看到他為了你天天守在你家門前,直到半年後——」宗萬方牽唇一笑,「有新的住戶入住那間屋子。」 真的?這些——都是真的?怎麼可能?當年,是他親口拒絕了她。 「而且——他那個時候,一直在生病。」宗萬方淡淡地說,「我很好奇,在你心裡,他到底算什麼?我以為你是在乎他的。」 「他現在很好。」顏眉不置可否。以前?就算宗萬方說的都是真的,那也是以前的事,他現在根本連她是誰都忘記了。 「有很多事,是不能看表相的。」宗萬方審視地看著她,「你既然回來了,至少應該去見見他。」他頓了頓,「至於我——沒資格要求你什麼,我只要你記得:我會一直等著你。」 「萬方——」顏眉無力歎息,「我不怪你,你可以不再對我感到抱歉。」 「你以為我這麼些年,只是對你感到抱歉?」宗萬方搖頭,「顏眉,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一點感知力都沒有嗎? 顏眉紅了臉。 「我走了,這個——」他遞給她一張紙,「是他常去的地方,他的住處一直沒有變,但是已經很少回去了。」 江華路57號——道克己。 那個名字被人用圓珠筆畫過很多次,在燈下亮晶晶地閃著奇異的光澤,道克己,顏眉看著自己顫抖的指尖緩緩劃過那三個字,她感到一波接一波觸電般的心悸,那湮沒在青春華年中的名字,那此生此世刻骨銘心的印記,那永生永世走不出的夢境——道克己。 臉頰上忽然一片冰涼,她茫然地摸了一下,水——不,是淚。 城郊。 顏眉下了出租車,遠遠地可以看到雙城鎮江塔矗立在暮色中,四下烏雲閉合,氣氛肅穆憂傷——顏眉幾乎看得失神:這才是雙城,那個她記憶中永不褪色的清晰的剪影。 在她站的地方,對面是一幢古舊的兩層小樓,威武的鐵將軍牢牢地扣住鐵柵門,顏眉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過去,雙手攀著鐵柵:院子裡的大橡樹,盛開的蔥蘭花,三級臺階上的朱漆木門。 這裡——仍然一如往昔。 顏眉走到右側牆邊,青磚牆壁上鑲嵌著紅漆門牌,上面隱約可辨的是兩個陳舊的大字:道府。 「你不要小看這幢屋子,1922年修建的,以前飛機轟炸都沒能把它炸塌,我爸爸說,這是道家的福屋。」 那樣低沉悅耳的嗓音,清晰地重現——刹那間,顏眉幾疑置身夢境。 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顏眉吃了一驚,反射似的閃身躲在青磚牆側的小巷裡,剛躲好,她就恨得直咬牙:她明明是來看他的,為什麼要躲? 然而她終於還是沒有勇氣走出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夾著女子清脆的嗓音,在輕柔地說話。 顏眉心下驚疑不定,一種莫名的恐懼緊緊地攫住了她。 「……很好,我看呀,用不了多久就不用我陪你過來了……」如此熟悉,是沈梓衣?她不是一個人,和誰? 「嗯,麻煩你了。」 顏眉滿嘴都是酸澀的味道:是他?是他!他和沈梓衣——五年前就是如此,她又為了什麼不高興? 「咦?這裡有人來過——」沈梓衣疑惑地說,「這個——是誰的?」 顏眉心裡暗驚,探手一摸,皮夾卻已經不見蹤影:一定是剛才意亂情迷掉落的。 「什麼東西?」道克己低聲問。 「是個皮夾。」沈梓衣裡明白了幾分,隨手把皮夾裝進他的大衣袋裡,「明天我們一起送到派出所去。」 「嗯。」道克己歎了口氣,「不如先等等,主人也許會回來找。」 是嗎?沈梓衣冷笑:那個人,大約永遠不會回來找的。 「算了,還是先回家,明天再說。」沈梓衣拿出鑰匙開了鎖,「你先進去,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十分鐘後—— 「我就知道你會來!」沈梓衣站在她面前。 「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來?」顏眉挺直脊背。 「你家?你家在哪裡?」沈梓衣雙手環胸,傲慢地問。 「就在對面——」顏眉氣不過,抬手指向道府對面,卻在抬眼間呆若木雞——那是一座金壁輝煌的高大建築,上面幾個明顯的大字:雙城市商業銀行。 「已經——被徵用了?」顏眉頓時覺得心下一片茫然。 「你不是來看自己的故居嗎?」沈梓衣冷笑,「現在才發現?」 顏眉滿臉通紅。 「你跟我來。」沈梓衣忽然掉頭便走。 顏眉只得跟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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