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宛在水中央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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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把那苦澀的液體咽下,說來也奇怪,喝了二十多年的咖啡,今天才覺出它的苦味來。 沈偉倫端著咖啡,卻不喝,眼巴巴地望著他,見他放下杯子,平淡地說:「我答應了。」 「真的?」沈偉倫大喜,手一抖,滾熱的咖啡灑出來,潑在手上,他卻渾不在意,「謝謝你,謝謝田少爺!」 潔伊拿了一塊白毛巾,遞給他,「擦一擦吧。」 沈偉倫仍是一迭連聲地道謝,不知道今晚走了什麼運,田少爺竟然會這樣爽快地答應,這下子沈家終於有救了!臉上無法控制地露出笑來,完全不注意潔伊說了些什麼。 潔伊搖頭,只好用毛巾擦去他手上的咖啡,見他手上通紅一片,又從工具櫃裡拿了急救箱出來,田臣野冷冷地看著她的動作,把杯子重重地頓在桌子上,站起來。 「田少爺?」沈偉倫急忙站起來。 「明天早上十點,你帶著股權轉讓書,到鈞天來。」田臣野淡淡地說,「先說好,三成,我一分也不會少的!」 「好,好,沒問題,沒問題!」沈偉倫興奮不已,「田少爺肯幫忙,沈家已經很感激了,謝謝您!」 「你們聊,我先走一步。」他微微頷首,走出餐廳。 他睡得極不踏實,昏昏沉沉地只是做著夢,許多人的臉在他的眼前晃動,他甚至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在做夢,還是仍然醒著……這樣低質量的睡眠,早上醒來的時候精神當然極差,穿衣服下樓的時候,覺得有點熱,大概生病了,打開急救箱找藥,身後一個聲音問他:「你在找什麼?」 他猛地回頭,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臉上盛滿了清晨柔和的陽光,溫和地笑著——她竟然在笑!他那麼不快樂的時候,她竟然笑得如此開心! 他「碰」的一聲關上急救箱的蓋子,惡聲惡氣地說:「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潔伊吃了一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沈偉倫不是已經走了嗎?」某種瘋狂的執念牽引著他,看著她笑容迅速消逝的臉,他竟然有一種病態的快感,他不好過,她也不應該過得快活,一起痛苦吧,潔伊!「你不是應該跟著你的心上人嗎?怎麼還賴在這裡?」 潔伊臉色慢慢蒼白,只能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的沉默激怒了他,「滾!」他忍無可忍地吼她,一夜積累的嫉妒洶湧噴發,他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沖上去掐住她的脖子,質問她:為什麼不是他?那個沈偉倫有什麼好,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他? 潔伊愕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憤怒,沈家的事明明解決了,愛臣姐打電話來,說田爺爺非常高興,這對田家是好事,為什麼他這樣憤怒? 他深深地吸著氣,胸膛急促地起伏,過了很久,忽然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摔門而去。 潔伊想了很久,仍然不能明白,於是撥了一個電話。 田臣野走出大門,感到眼前一陣一陣發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開車,叫了司機張伯過來,送他去鈞天。不能不去上班,很多事等著他處理:沈家的股權轉讓,還有一個談判,日本人很難纏的……他模糊地想著。 「……少爺……少爺……」有人搖晃著他的肩膀,他睜開眼睛,是張伯,歎了口氣,幾分無奈,「到了?」 張伯神情嚴肅,「少爺,您在發燒呢,我先送您去醫院吧。」 他搖頭,「不用了。」下了車,鈞天本部大樓在陽光下堂皇耀眼,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走進去。 九點鐘,堆積成山的公文,都是急事,沒有一件可以耽擱……十點鐘,沈家有求於他,股權轉讓當然很順利……十點半,日本人到了,無休無止的談判,該死的小日本,不懷好意的笑……松柏堂忽然派了人過來,運到非洲的一批貨被當地反政府武裝截走,該死……回到會議室,小日本還是在笑,不懷好意…… 終於送走了日本人,趙藹雲松了口氣,「總算解決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她這樣一說,他才想起,早飯似乎沒有吃,再想一想,昨天晚上也沒有吃什麼東西,昨天中午,昨天早上……不記得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他需要吃點東西,於是點一點頭,「我們走——」 一個「走」字還沒說完,會議室的燈忽然刺眼起來,周圍的東西左右搖晃,地震了嗎?耳聽一聲沉重的悶響,接著是趙藹雲的驚呼,「臣野,你怎麼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我了。」余莫忘握緊杯子,大熱天,像怕冷似的,「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你那是說什麼話?」潔伊安安靜靜地笑著,「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二哥呵。」 「有什麼好事發生?」余莫忘望著她,「好久沒見你這樣笑了。」 「臣野哥決定幫助沈家。」她剛說完,又訥訥地閉嘴,「對不起。」這對餘家來說,大約不是什麼好事。 「沒有什麼,公平競爭吧,看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余莫忘無所謂地說,又看了她一眼,「你找我來,該不會是為了說這個吧!」 潔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田臣野對你不好?」余莫忘審視地望著她,搖頭,「他最近大概高興不起來!」 「你怎麼知道?」她還沒有說呢! 自己喜歡的女人要嫁給別的男人,他怎麼高興得起來?余莫忘這樣想著,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潔伊,你太不瞭解田臣野。」 「什麼?」潔伊皺眉。 「你以為,田臣野為什麼處處關照你?」余莫忘問她。 「那是因為——」潔伊苦惱地喝了一口果汁,「那天在藏書室的時候,我沒有幫著潔雲撒謊——」 「這是誰告訴你的?」余莫忘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牽腸掛肚,甚至願意為了她對情敵伸出援手,她竟然以為是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恩小惠? 「愛——」潔伊剛說了一個字,又急忙忍住。 「田愛臣,是不是她?」余莫忘冷笑,「她領袖松柏堂多年,你以為她跟你一樣善良無害?竟然去相信她的話,你傻了麼?」「愛臣姐為什麼要騙我?」潔伊不解。 余莫忘露出譏誚的神氣,「你願意自己的弟弟愛上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嗎?」 「別有用心的女人?誰?」潔伊越發糊塗。 「你!」余莫忘忍無可忍地敲她的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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