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宛在水中央 | 上頁 下頁


  「我不是問這個。」田臣野皺眉,「而且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潔伊舒了口氣,「那就好。」

  「你怕我?」顯而易見。

  潔伊老實地點頭,「剛才在山坡上的時候,你真的很凶。」

  山坡上?田臣野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跟她說了很重的話,把這丫頭嚇成這樣——心裡微感歉疚。

  潔伊慢慢地擦著藥,他這條胳膊今天真是多災多難,先被阿波羅踢傷,又被花瓶砸傷,「恐怕要腫個幾天呢,你做什麼工作?有妨礙嗎?」

  「大概沒什麼妨礙。」他說。

  「我竟然問這麼蠢的問題——」潔伊笑起來,「聽說你家裡很有錢呢,既然這樣,休息幾天應該可以吧。」

  「正好相反。」他淡淡一笑,「我是田家最忙的人,就算病得要死也不能曠工。」

  「是嗎?」潔伊憂心地抬頭,「那怎麼辦?」

  眼前這對比泉水還要清澈的眸子,清晰地映著完整的自己,毫髮畢現——不知為什麼,這樣的眼睛讓他感到刺心,竟然不敢再看,慢慢地別轉臉,「你不用擔心。」

  「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呢?」潔伊一邊綁著繃帶,一邊憂愁地說,「二哥也是這樣,忙起來連飯也顧不上吃,我不明白,工作不是為了過得愉快嗎?你們這樣忙,又是為了什麼?」

  「所以你就因為這個跑到馬廄對一匹小母馬掉眼淚?」他搖頭,「傻孩子,你太不瞭解男人。」

  「大概是吧。」把卷高的襯衫袖子放下來,遮住包紮的繃帶,潔伊站起來,懇求地說:「馬廄的事,請你不要告訴我二哥。」忽然不忍心讓她的希望落空,答應的話衝口而出:「你放心。」

  「謝謝你!」潔伊合掌微笑,「我真怕二哥知道,他每天都那樣忙,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還總是給他添麻煩,就好像這次——」想起自己的婚事,不免又發起愁來。

  田臣野還以為她在為剛才的事擔心,冷笑著說:「你為什麼不幫著你二姐?只要你發話,余成海就不會罵你,余莫忘也不用擔心了!」

  「我怎麼能說謊?剛才的事——」回想起剛才二姐說過的話,潔伊羞紅了臉,好半天才續道:「剛才的事明明就是二姐不對,我怎麼能冤枉你?可是二姐畢竟是女孩子,我、我不能說出真相已經很對不起你了,怎麼能再讓你受委屈?可是大家還是誤會了你,以為你是那、那種人——」潔伊垂著頭想了好久,抬起頭時滿臉歉意,「真是對不起。」

  他聳肩,「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名譽,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潔伊怔怔地望著他那張滿不在乎的臉,卻看到他不經意間流泄的落寞,真的不在乎?不,不可能的。在沒有人的地方——他一定很難過,怎麼可能不難過?

  「你怎麼了?」他隨手扯了一根草,咬在嘴裡。

  「不能這樣!」潔伊站起來。

  「什麼?」他抬頭,莫名其妙地看她。

  「我去跟大家說!」潔伊下定了決心,「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我要去跟大家說!」

  他吐掉嘴裡的草葉,疑惑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你沒有做過那種事,我不能任由他們冤枉你!」潔伊鼓足勇氣,「我馬上去找爸爸!」說完轉身就走。

  「丫頭!」他站起來。

  潔伊站住,回過頭微微一笑,「我很快就回來。」

  「你爸爸會把你逐出家門的!」這個傻丫頭,她要是真的跑去說那些話,余成海不活剝了她才怪!

  「不會的,我只不過說實話而已——」潔伊深深地吸一口氣,「爸爸不會那樣做。」

  看她又要走,田臣野急忙三兩步趕上,拖住她的胳膊,「你有沒有想過,雖然這次我是被冤枉的,但是我其實真的就是那種人呢?大家都知道的,我不在乎!丫頭,別傻了。」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潔伊咬住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就算爸爸現在不能原諒我,但是他以後會慢慢明白的。」余成海?那個小人,他會明白才真的有鬼!田臣野低咒一聲:「你這丫頭怎麼死腦筋,我都不在意了,你還多管個屁的閒事?」

  潔伊睜大眼睛,「你——你覺得我、我這樣只是多管閒事?」

  田臣野暗暗後悔,卻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去犯傻,索性咬牙道:「當然,你這樣只不過是給我找麻煩而已!你姐姐已經夠煩人了,再添上你一個,我田臣野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遇到你們姓餘的,就沒有半件好事!」

  「對、對不起——」潔伊蒼白了臉,聲如蚊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麻煩你,我只是——對不起!」她倉促地說完,轉身就跑。

  她的背影那樣單薄,似乎風一吹就會飄走,他忽然不忍心再看,垂下頭,腳邊,雪白的梔子花迎風顫動。

  寂寞開無主。

  「少爺,你出來了?」司機張伯迎上來,笑道,「老爺剛剛打電話來問,我回說你很快就回去,果然你就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田臣野隨口問。

  「我看到客人們都出來了,就想著裡面大概已經散了!」張伯拉開車門。

  「沒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不出一個小時,今天的事整個社交界都會知道,不,大概現在就已經知道了。

  張伯搖頭,「發生了什麼事嗎?」

  田臣野剛要回答,一個人急匆匆地跑過來,「莫忘?」他轉身面對他,「什麼事?」

  「我妹妹,我是說潔伊——」余莫忘跑得氣喘吁吁,「她剛才和你在一起嗎?」

  「是,我們在馬廄那邊——」田臣野皺眉,「可是她已經回去了。」

  「我去馬廄!」余莫忘轉身要走。

  「等等!」心臟猛地收緊,「出什麼事了?」

  「她打電話給我,還在電話裡哭,難為她,今天一整天真夠她受的——」不懷好意的婚約,惡毒的咒駡——這個家這樣對她,她才十六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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