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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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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賤人。」有人替她說完。雀舌抬眼望去,卻是湯九律,兩人目光相接,一時都忍不住笑起來。 湯九律擺一擺手,命環翠下去準備飯菜,口中勸道:「她的底細你既然清楚,為這等人生氣,可值得嗎?」 「單落紫明明就是滇中囚蠱門的人,她貴為門中聖女,什麼人敢難為她?與那些紫衣人演這一齣戲,無非是裝可憐引人同情罷了,只能騙騙韓不及那個傻子!」雀舌想起白天的事情,仍然憤憤的,「韓不及他竟然把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一心向著那小賤人!」她此時也放開了,只顧罵得痛快。 「這樣說來,當初就不該讓她進府。」湯九律歎了一口氣。 「這些天明明就沒讓他們見面,我還特意讓她住到清輝堂去——」她一得到消息,就對單落紫格外防備,再想不到聰明反被聰明誤,她這一番做作更引得韓不及懷疑她,這樣一想,心裡更加生氣,「韓不及那個大笨蛋,一定是被單落紫的美色迷住了,寧肯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 「那是他一時糊塗,你何必與他計較?」湯九律眼珠一轉,「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湯九律若有所思地笑笑,「除非你格外在意他的態度,在意他待誰好,在意他的心裡裝著誰——」 「哪有的事!」雀舌跳起來,「九律哥哥,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才沒有——」 「好啦——」湯九律心知肚明,不免有些黯然,卻強裝無意地笑笑,「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虧你那樣認真。」 一會環翠端了飯菜來,湯九律也沒吃飯,兩人便一起吃,正吃著,前院忽然鬧哄哄的,湯九律皺眉,對環翠說:「出去看看。」 話音未落,只見數十名家僕驚慌失措地跑進來,湯九律看了看,全是二門以外當值的,便問當先一人:「蔡六,外面出什麼事了?」 蔡六哭喪著臉,「湯先生,外面闖進來一個面相兇惡的番僧,我等上前問他,被他打得——」 「番千手?」湯九律大驚,急道,「雀舌,你快進去避一避!」 「我不去!」雀舌固執地說,「你一個人怎樣應付?」 「你在這裡又能怎樣?」湯九律急得頓足,「你們帶楚姑娘速速離開!」 「想走?晚了——」遠遠的有人哈哈大笑,聲未至,人已到,正是番千手。 湯九律悄悄向蔡六遞暗號,命他速調洛陽城禁衛來。 蔡六瞧得明白,便悄悄地向後退,才走了兩步,只覺得身子一輕,被人淩空提了起來,耳邊聽到番千手炸雷般的吼叫:「想搬救兵?爺爺在這裡,做你的白日夢吧!」 湯九律見事已至此,反倒鎮定下來,笑道:「大師這是說哪裡話?大師光臨捨下,正是我們的榮幸,卻不知大師有什麼要緊的事?」 「早這樣說不就結了?」番千手輕輕一擲,蔡六便在半空中翻了幾個筋斗,遠遠地落在一邊,卻並未傷到筋骨,齜牙咧嘴地揉著屁股,慢慢站起來。 「我從不與官府為難——」番千手大聲道,「更沒有任何對安榮小王爺不敬的意思,只不過——」他抬手指向雀舌,「這丫頭要隨我走一趟!」 他此話一出,在場人人變色,湯九律心下著忙,強笑道:「那日在校場,原是雀舌莽撞,言語上得罪了大師,還請大師念在她年幼無知,不要放在心上——」 番千手一擺手,「不是那回事!我要找楚燕然,他卻做了縮頭烏龜,躲起來不肯見我,無法,只好著落在這丫頭身上!」 湯九律忙道:「大師此言差矣,雀舌是安榮小王爺的嫡親表妹,與楚燕然有什麼關係?不知是哪些小人在大師面前胡謅,大師不要相信才好。」 「不儘然吧——」番千手上下打量著雀舌,「這丫頭俊得很,又姓楚,莫不是他的閨女?或是幹閨女?若說是他的小情人,又似乎不像,年齡太小——」 雀舌在一旁哭笑不得,湯九律見他如此,知道他只是猜測,並未證實雀舌與楚燕然的關係,心下定了一定,正色道:「雀舌是王府千金,怎會與那些江湖人有任何瓜葛?小王爺一會回來,若是聽見這個話,只怕——」 雀舌聽他這樣說,心下極為不快,臉上便不免帶出來,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番千手見她神情不對,正要說話,忽聽外面有人大喝一聲:「把這番僧給我抓起來!」 院中憑空多出數十名禁衛,連屋頂也站滿了人,人人手持弓箭,一觸即發。當先一人,青衣金冠,正是安榮小王爺—— 「琪哥哥!」雀舌大喜。 小王爺沉著臉,高聲道:「番千手,你擅闖王府,已經犯下大罪,本王念你初犯,只要你束手就擒,本王就放你一條生路——」 番千手人雖粗,卻不笨,明知他說的多半是場面話,便左右思量脫身之策,轉眼見小王爺關切地瞧著雀舌,心裡便有了計策。忽然大喝一聲,身子驀地騰空而起,雀舌只覺得一片紅雲朝自己當頭籠罩下來—— 湯九律一直觀察著番千手的一舉一動,番千手身形一起,他亦同時出手,總算趕在千鈞一髮之際攔在雀舌身前,番千手卻不理會,身子在半空一擰,便輕輕巧巧地避過了他,五指成爪,直向雀舌咽喉抓去—— 雀舌右手背在身後,早已握緊了一柄匕首,情急之下也不辨方向,閉著眼睛劈頭就刺,番千手哪裡把她放在眼裡,只輕輕一格,那匕首便「咣」的一聲落在地上。 雀舌心知此番無幸,索性閉上眼睛,還不及害怕,「嗖」的一聲,一支小箭帶著尖利的嘯叫,破空而來,番千手大驚,身子急向左閃,堪堪避過那奪命的一箭,危急中卻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雀舌本已被他擒住,突然失了倚靠,一下子跌出老遠。番千手再要出手已經來不及,靈機一動,轉向湯九律,半空人影連閃,眾人還未瞧清楚,番千手早已將湯九律擒在手中,右手扼住他的咽喉,叫道:「你們只管放箭,有『天下第一琴師』做我的肉盾,我死也值了!」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外面的弓箭手反應再快,哪裡比得過番千手這類絕頂高手?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擒了湯九律,投鼠忌器,都不敢動,只拿眼睛瞧著小王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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