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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場內原本已經靜得落根針都聽得清,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人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說什麼?」番千手見又是方才那女娃,不禁大怒,「有膽子再說一次!」

  雀舌心裡微感害怕,但眼前這人數次辱及爹爹,她已經惱他至極,當下毫不遲疑,「山中無老虎,猴——」

  「猴」字方一出口,番千手已經爆起發難,落紫只覺得眼前一花,幾條人影在空中一觸即分,定睛看去,一名年輕男子立在擂臺一角,長身玉立,雪白的衣袍在和風中輕輕飄蕩,真真的豐神如玉,她幾乎懷疑自己眼花,急忙回頭,除了一隻空蕩蕩的酒壺,什麼也沒有,不是韓不及還能是誰?

  湯九律站在韓不及身後,左手攬著雀舌,右手持簫,雀舌低聲驚呼:「九律哥哥,你的簫——」

  簫口已然裂開,裂縫一直蔓延到另一端。湯九律不禁駭然,方才他與番千手並未正面交手,那頭陀掌風竟然淩厲至斯。韓不及聽到雀舌的驚呼,回過頭來正要說話,卻一眼瞧見湯九律的左手正落在她的纖腰上,便忍耐地抿了抿唇。

  雀舌留意到他的目光,還不及說話,番千手五指成爪,猛地向韓不及抓去,雀舌高聲驚呼:「小心——」

  韓不及只覺腦後風聲颯然,急忙一個後仰,身子直直地仰下去,險險避過那奪命一擊,番千手變爪為掌,直拍他面門,韓不及此時起身已經來不及,便單足著地,身子後仰,急速滑開數丈——又穩穩站直。

  場上頓時歡聲雷動,一片叫好聲。

  番千手厲聲喝道:「楚燕然是你什麼人?」

  「你管得著嗎?」韓不及哼了聲,右手往腰間一探,「嗆」的一聲,長劍出鞘,人劍合一,筆直地朝番千手刺去。

  番千手並不驚慌,忽地拍出一掌,手上已經多了一柄彎刀,韓不及劍鋒被他震偏了出去,但他輕功了得,只是輕飄飄地退出數步,伸指彈劍,那劍便發出類似龍吟的嘯聲——

  「龍吟劍!」場上有人高聲叫道,「他是落陽穀的人!」

  湯九律點頭歎道:「龍吟劍,《名劍譜》排名第一,劍若龍吟,殺人無形,也只有這樣絕頂的高手,才配得上這樣絕頂的劍。」

  雀舌卻不理會,眼見著韓不及招式連換,步法精奇,劍招更是一劍快似一劍,直看得人眼花繚亂,劍光不斷閃動,連那番僧的影子也瞧不清了——

  雀舌看得歡喜,三指老人的神色卻越來越嚴肅,她心下不安,忙問:「怎麼了?」

  三指老人歎道:「再過一時三刻,必輸無疑——」

  「誰?」雀舌大驚。

  「自然是那少年。」三指老人搖頭,「番千手的刀法雖然樸拙,威力卻是無窮。要論,那少年也甚是了得,他這一手進酒劍武林失傳已久,但這路劍法原是以奇取勝,不能持久,現在的情形已經陷入僵局,只怕——」

  雀舌不敢再聽下去,走到小王爺面前,「琪哥哥,你要救他!」

  小王爺點頭,又搖頭,皺眉道:「以官壓民,若傳揚出去,只怕不好聽。」

  「哪裡顧得了那許多——」雀舌大急,「韓不及若不出手相救,我連性命都沒了,我——」

  小王爺站起來,「也罷——方才那頭陀要真傷了你,咱們也是非出手不可。」回身吩咐侍衛,「傳我的令,弓箭手——」

  話音未落,場上二人已經分開,韓不及退回原處,雪白的衣襟上卻多出一抹嫣紅,猶在慢慢擴大——

  雀舌心頭大慟,正要過去,忽見一名青衣少女直沖過來,扶住他的胳膊,她臉色慘白,泫然欲泣,韓不及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撫。

  番千手衣襟已經被撕去老大一塊,卻沒有受傷,兀自神色自若,他死死地瞪著韓不及,忽然點一點頭,騰身而起,一片紅雲翻翻滾滾,人已去得遠了。

  「這人聰明得很。」小王爺冷笑。

  「他這樣退走最好。」湯九律說,「要真動了禁衛隊,老王爺聽到必然生氣。」

  小王爺興味索然,拂袖而去。侍衛們緊隨其後,湯九律正要離開,卻見雀舌僵立當場,忙問:「你怎麼了?」

  雀舌勉強笑笑,「不,我沒事。」

  湯九律見她臉色雪白,想來是方才受了極大的驚嚇,憐惜之心大起,執了她的手,柔聲道:「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雀舌忽然想起一事,「那個頭陀大概知道我爹爹的下落。」

  湯九律還不及答話,身後有人道:「他若是知道,又怎會尋到這裡來?」是韓不及。

  「可是他一定在西域見過爹爹——」雀舌像是故意和他抬杠似的,不服氣地說。

  「你不必擔心,他一定會回來——」

  韓不及話未說完,鮮血已經一滴一滴地落下來,落紫大急,「先不要管那許多,先裹傷吧!」說完從懷裡摸出一柄匕首,割下裙擺替他裹傷。

  雀舌瞧一眼那柄匕首,臉色頓時大變,咬牙道:「九律哥哥,我們走!」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五名保護她的侍衛跟在身後。

  「等等!」韓不及推開落紫,走到她身後。

  雀舌並不回頭,「什麼事?」

  「隨我回落陽穀。」他的臉上浮現某種厭倦的神氣,像是極不甘願似的,「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不去。」雀舌仍然不回頭,極乾脆地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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