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梢頭二月初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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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難堪的沉寂中,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兩人身上,豆蔻似乎對身邊的一切一無所知,一直在專注地替他挑著掌心裡的玻璃碎屑,他的手其實已經腫得很高,血也在不停地往下滴,希索卻好像毫無感覺,他的眸光異常溫柔,暖暖地落在她的身上。 倚鉤不安地看了眼老太爺陰沉的臉色,站了起來,正準備說話,身邊一隻雪白的玉手拉住他的衣袖,他一轉眼便見麗多娜在朝他使眼色,她嬌媚無比的臉上帶著狡黠的微笑。倚鉤遲疑了一下,慢慢地坐回原處。 「好了,」豆蔻一聲歡呼,興奮地抬眼看向希索,「都挑出來了,還有沒有感覺到哪裡特別刺痛?」 希索寵溺地看著她的臉,用那只沒有受傷的左手撫著她的鬢髮,輕輕地搖了搖頭。 豆蔻臉上一紅,急忙低頭用消毒水慢慢地給他洗淨了傷口,灑上藥粉後又用雪白的紗布細心地裹好,這個時候,她才猛然驚覺室內詭異的寂靜—— 居流士老太爺臉色陰沉得可怕,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豆蔻,嘴巴動了動—— 「爺爺,我們開始吧。」希索搶在他前面開口,深邃的眸中閃著冷電般的光芒,在空中與他碰出了火花,俊美的薄唇勾出一抹淡笑,「時間不多了。」 「剛才弗瑞德的話你都聽見了嗎?」老太爺在他的逼視下,終於沒有發作。 「我知道。」希索恢復了優雅的姿態,低頭撫著那只裹著紗布的右手,慢慢地道,「他的動作在我們的意料之中——」他頓了頓,略微不安地看了眼正在一邊收拾藥箱的豆蔻,半天才遲疑著問道:「婚禮定在哪天?」 豆蔻右手一抖,一管消炎軟膏落在了柔軟的地毯上,好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她輕輕地舒了口氣,拾起藥箱站了起來,卻立刻望進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希索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 「十二月二十四日,就是少爺的生日那天。」弗瑞德盡責地回答他的詢問,「一切都在籌備中。」 「我的婚紗什麼時候選?」麗多娜嬌聲問自己的父親,那雙嬌媚的眼睛卻落在倚鉤的臉上。 「希索明天陪你到巴黎去選。」居流士老太爺威嚴地決定,銳利的目光挑戰地望向希索—— 心好痛,豆蔻捂住嘴,竭力忍住噁心欲嘔的感覺,她已經坐在了屋子最暗的一角,纖細的身子還是情不自禁地又往裡縮了些。 希索並不理會老太爺的挑釁,低沉的聲音像上好的天鵝絨般柔軟悅耳,平靜中蘊含著狩獵的危險,「瑞恩那邊讓倚鉤去一趟,他既然借參加聖誕華典酒會的理由不出席婚禮,我們便將計就計,那種場合取那個嗜酒好色的混蛋的性命再簡單不過。」他微微一笑,「我要讓他南下反攻不成,還要一命嗚呼。」 「可以。」倚鉤英俊的臉上帶著嗜血的殘笑,「我去。」 「華典酒會上守備嚴密,就算倚鉤真的得手,他又如何脫身?」麗多娜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一張俏臉像結了冰,不安地看向希索。 希索卻沒有說話,眼睛望向倚鉤,倚鉤回他以無畏的眸光,這一刹那,他們都很清楚,他們同屬狩獵一族,只要求成功,至於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那是不可預測的事,也不必去想,十幾年居流士家的明槍暗箭早已將戰鬥溶入了他們的血脈—— 「不行——」麗多娜失態地站了起來,尖聲叫道,「這太危險了!」 「麗娜!」弗瑞德憤怒地喝住自己的女兒,「你這是幹什麼?」 豆蔻驚訝地看著麗多娜失色的麗容,天性的敏感讓她明白了眼前的事實,真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悲劇。不過,她可以成全他們——胸口的煩惡忽然消失了,豆蔻慢慢地站了起來,「我去吧。」纖細的身影走出房內的陰影,明亮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清清楚楚地照出她的決心,「我跟瑞恩去南部參加華典酒會,倚鉤不能離開這裡,本部更需要他。」 「你不能去。」希索搶在老太爺發話前站了起來,厲聲喝道:「坐下!」 「為什麼?」豆蔻抬起下巴,挑釁地看著他。 「你不能去!太危險了!」希索的反應幾乎與方才麗多娜一樣,只是心灰意冷的豆蔻卻沒有感應。 豆蔻精緻的臉上綻出一抹淒豔的微笑,「我可以。在這種酒會上,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得手。」她不再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老太爺,「您也同意吧!」 「很好,」居流士老太爺立刻表示贊同,「我去跟他說,你明天就以希索的代表的身份與他一同南下參加華典酒會。」 「爺爺!」 「老太爺!」 希索和倚鉤幾乎同時出聲叫道。 「好了,就這麼定了。」老太爺朝豆蔻伸出一隻手,「你隨我來。」 豆蔻掙脫希索越握越緊的手,走到老太爺身邊推著輪椅往花園的方向走去。 只剩下兩個驚惶莫名的大男人面面相覷。 「現在這裡沒有別人,」老太爺示意她把輪椅停在一株高大的青松樹下,拉著她的手溫聲問道:「孩子,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這是我的使命。」豆蔻低下頭,小聲回答,「我答應過師父一定要幫助希索……少爺順利接掌居流士家。」 「你師父是誰?」居流士老太爺深思地低喃道,「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豆蔻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是不是一個年紀很輕,長相非常俊美的人?」 豆蔻驚訝地抬眼看著他。 居流士老太爺輕輕一笑,又道:「他有一頭很長的黑頭發,額心生著一枚形狀有點兒像蓮花的紅色的朱砂痣——」 「你認識師父?」 「不,我認識的人,應該是他的父親,或者說——是你的師祖。他答應過我,不管過去多少年,衛家一定會幫我一次,你師父姓衛,沒錯吧——」居流士老太爺見豆蔻點頭,才又微微一笑,「他叫什麼名字?」 「衛界。」豆蔻低聲回應,原來——蒙西一門跟居流士家的淵緣竟然從師祖一代就開始了。 居流士老太爺沉吟半晌,又道:「先不說這些,你誠實地告訴我,希索是不是愛上你了?」 豆蔻臉上一紅,立刻低下頭。 老太爺歎了口氣,「我的孫子我還會不知道嗎?」他伸出手,慈祥地撫著她的長髮,「只是苦了你了,你告訴我,你也——愛上他了嗎?」 豆蔻一動不動,過了許久,她終於抬起頭來,清澈的雙眸坦白地望著那雙飽經滄桑的雙眼,「沒有。」頓了頓,她才慢慢地說道,「我會保護他,只是因為師父的命令,您只管放心,我絕對不會破壞希索少爺與麗多娜小姐的婚禮,我明天就隨瑞恩去南部,他們的婚禮會順利舉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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