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黎菁 > 明月傾情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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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隨著義父擴張勢力,經歷大小戰役無數,正面挑戰的,暗殺的,使毒的,用計的……以他的武功能安然活到現在也算是幸運的了。若江湖人得知,他的武功僅能自保而已,不知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想至此,他不由得笑了,帶著傲視天下人的嘲諷笑容。 獨孤明月——天下正義之士欲除之而後快的大魔頭,脫去這層邪惡的外衣,也只是個武功尚可的平凡人而已,且是一個虛弱的病人。只是那些白道人士把他想得太可怕了,唉!傳聞真是可怕,尤其是江湖上的消息。以他病弱的體質能把武功練到此境界已是老天恩賜,況且武功也不是最主要的東西,充其量只是達成某種目的的一個工具。人,最重要的是頭腦呀……他淩厲的眼神一閃而過。 「菲兒,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出去……」感到有人進來後,獨孤冷淡地說道,話語卻陡然間停頓,身體變得僵硬,那是江湖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一股淩厲逼人的殺氣正向他襲來。 獨孤沒有轉身,也不敢轉身,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躲過對方必殺一擊的時候,他不會輕舉妄動。來人的武功讓他心驚,悄無聲息地逼近,卻能在瞬間爆發出淩厲的殺氣。 能讓獨孤明月遍體生寒的人並不多。 「朋友與我有仇?」獨孤鎮定地問,全身卻已蓄勢待發,隨時迎上對方的必殺一擊。畢竟江湖上想殺他的人太多了。顯然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遇到,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前提是他還活著的話。 「無仇。」對方開口了,聲音略微有些低沉,看來是個年輕人。說話的同時,淩厲的氣勢陡然間消失了。 感到身後壓力驟然消失,獨孤暗自松了口氣,這才緩緩地轉過身形,微微一笑。 來人一襲青衣,面色清俊,年約二十五六。黑髮披肩,腰際的長劍用樸實無華的烏黑劍鞘包住,但仍有一股銳利的肅殺劍氣隱隱彌出,雖是一柄古舊的劍,然而能讓人敬畏的,必是不凡的。此人亦然,只消一眼,獨孤就已評斷出,他——是勁敵。 然而,青衣人在看清獨孤明月的面貌後卻流露出一抹遲疑之色, 「你……是獨孤明月?」任他如何想像,也無法將江湖中翻手為雲覆手雨,駕禦黑道群雄的獨孤明月與眼前蒼白瘦削的年輕人聯繫在一起。 他看起來竟有些……纖細,一個男人被形容成纖細已經很怪異了,何況這個給他纖細感覺的人還是一位——梟雄。 似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眼神,獨孤明月不動聲色,淡淡地一笑,道:「不錯,在下正是獨孤明月……」 「蕭強。」不待獨孤詢問,青衣人已自報姓名。 白光一閃,一張薄紙攤在案上,展於獨孤面前,「來取貴堂欠下的一千兩黃金。」 獨孤緩緩地拿起那張紙——這是一張契約。而這個叫蕭強的人本該與清風寨一起消失才對,因為他正是受雇的三十名江湖人中的一位。 在武林中,闖蕩江湖,除了有一身過硬的功夫外,那些被稱為身外之物的銀兩自是必不可少。無論你是快客,是浪子,還是劍客,只要是人,總是要吃飯的。當然那些有身家的世家公子不必擔心這些。 江湖人自有一套賺錢的辦法——就是出賣自己的功夫與生命,這與殺手的性質有些相同。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事前與雇主定下契約,事成之後按約取錢,若不幸枉死,那只能說抱歉——人財兩空。江湖本來就是血腥殘酷的。 現在那個本該已死的死人卻活生生地站在獨孤面前。 「契約上寫明只是欠你五百兩黃金,何來一千兩之說?」獨孤微微蹙眉問道。 話音未落,「啪!」一本黑皮的賬本已擲至獨孤眼前。 「加上它應該夠了吧!」蕭強神情淡漠地說道。然而,他直視獨孤的眸光中卻多了一抹複雜的情緒。 獨孤眼光淩厲地一閃。果然……賬本上記錄著這幾年間青龍堂與清風寨做的交易,每筆皆是抄家滅族的死罪,若是落到官府手上,少不得又是一項麻煩事。 「綽綽有餘……只是蕭兄確定自己有命花嗎?」獨孤聲音頓了頓,輕笑地看著蕭強,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契約上的雇主並非青龍堂,而竟被你查到了……」歎息著,獨孤接著說:「你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你既從清風寨僥倖逃出,就不該再來送死;第二,适才在我怔然恍惚之際,你本可殺我,然而你卻錯過了,機會稍縱即逝,蕭兄……可惜啊!一千兩黃金對我本不算什麼,只是你知道得太多……若無這賬本,你倒是還可多活一刻……」獨孤再次歎息。 「蕭兄——抱歉了!」轉身之際,獨孤明月輕輕地說了一句,「殺!」便再沒看青衣人一眼,飛身掠出窗外。而留在室中的蕭強已被從暗處現身的侍衛包圍。 殺人並不需要親自動手,這是獨孤明月很小的時候就明白的道理。侍衛聽到他的命令,自會替他完成使命,他不必留下。他相信,當他回去的時候,書房會恢復原來的樣子,清雅乾淨,甚至連一絲血跡都不會有——即使那裡剛剛死了一個人。 他的屬下,會把一切處理得完美無暇。這或許也是高高在上之人的好處吧?獨孤冷笑著…… 然而,有一個人除外——林靜兒。 這次她又把事情搞砸了,明明確定死了的人,卻活著回來。靜兒的粗心惹來了本不該出現的人。這對於嚴厲的獨孤明月是絕對不允許的。 只是對於林靜兒的失誤,獨孤卻聽之任之,頂多事後斥責幾句罷了。這相對于其他屬下——失誤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顯然太輕了。有人說這樣賞罰不明,難以服眾,獨孤明月卻仍然我行我素,而他對靜兒的過度縱容,或許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 穿過翠綠的林陰,屋內兵器的交觸之聲已漸漸聽不見了,耳畔只有那徐徐輕風劃動樹梢的「沙沙」響聲。 獨孤緩步行至荷花池畔,伸手掬水,天邊殘陽如血,映襯著池中的荷花卻有一種別樣的美……荷葉上的露珠依然晶瑩,反射出晚霞的光。花香沁脾,望著滿池的綠色,他不由得輕喃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池塘裡的水在一雙手的撥動下,水紋一波波地向外擴張,驚動碧綠的荷葉,葉蓋上圓潤的水珠在振動下,一滾一滾,「啪」地滑入了水中,小小的漣漪漫漫散開……散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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