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黎菁 > 垂涎貴公子 | 上頁 下頁


  誠然輕輕一笑,「我第一次見她時,便是如此……真是很有趣的人!」

  「少爺,你確定真要讓她留下來?」奔兒有些不敢相信,這麼笨的人,跨個門檻都會摔跤,且摔得理直氣壯!實在少見!

  誠然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這院子太靜了,多個人不好嗎?」

  「少爺……」奔兒的眸光也黯淡下來。

  少爺也寂寞許久了吧?由於中毒的關係,少爺身體虛弱不能隨意與人接觸,小小風寒對少爺來說都是致命的。

  以前少爺還會出府去人少的地方走動走動,這兩年卻連院門都沒跨出去過啊!想當初少爺是多麼開朗、意氣風發的人啊,如今卻獨居在這裡等死。若非為了另外幾位爺,三少爺恐怕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吧?

  「下去吧!我自己待一會兒!」誠然說完拿起書卷,又接著翻看起來,待身後腳步消失才放下書卷,輕歎一聲,站起身走至窗邊。

  突然捂嘴壓抑地輕咳幾聲,放開手,看著手心裡的血絲,微微蹙下眉,用絲帕擦去。陡然眸光一閃,轉過身,果然屋裡多了個人,是綺羅靜靜地站在門邊,眯著眼睛望著他,神情有些恍惚。

  誠然將染血的絲帕扔到一邊,「奔兒沒跟你說嗎?這個時辰不用過來的。」

  綺羅仍是不言不語,淡眉皺起,眼睛簡直眯成了一條縫。

  綺羅實在是好奇,明明是毒入必肺、病入膏盲的人,為何會擁有那般清亮的眼睛,有著看透一切的清澈與恬淡,讓人想忽視都難。

  誠然見她不說話,身形向前走了一步,還待言語。

  豈料綺羅陡然後退,「我……我,不,奴婢……奴婢告退!」說完不等答話,慌了神般地跑出去。

  綺羅一路跑回她居住的小屋,趴到床上。心咚咚猛烈地跳動著,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暗自呻吟,天!她這是怎麼了!

  驀地,她像想起了什麼,急忙摸摸自己的嘴角,啊!還好,沒留口水。咦,怎麼紅了!啊!她流鼻血了!綺羅大驚,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她就知道,她抵禦不了他的誘惑,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依然如此。

  他的聲音那般好聽,低沉沙啞,沁著深深的磁性,幽幽地穿過她的耳骨,印在腦中,把她的魂都要勾去了。他又是那般的儒雅絕世,聽說在十年前就已經名揚天下了!唉,她根本抵禦不了。完了,再與他相處下去,她一定會心軟!到時一定會做傻事!

  「啊!啊……」綺羅神情淒然地坐在床頭大叫,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一聲強過一聲,細細地向上拔尖,在最高處又打個旋,婉轉纏繞,仍沒停歇的跡象……

  此後三日,誠然與奔兒耳中仍時有綺羅淒厲慘叫的嗡嗡之聲,終於明白了何謂繞梁三日和餘音不絕。

  綺羅要做的事很清閒,清晨同奔兒一起伺候三少爺洗臉用餐,其實大部分都是奔兒在做,她在一旁看著。在她第四次將洗臉盆摔倒在地,並打濕奔兒的衣裳後,奔兒就沒再指使她幹什麼活,她不惹麻煩就萬幸了!

  奔兒再次佩服老管家知人善用,她這樣的人除了讓她去伺弄花草外,還真不知她能做些什麼!

  白日裡,綺羅同少爺對弈下棋,對於這一點,她也不再隱藏技藝,反正也被發現了。每回都與誠然廝殺個天昏地暗,不死不休,至於那個略懂棋藝的奔兒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九少爺曾不服執白棋與她比試。

  白棋步步緊逼,黑棋如水無形,隨遇而安。

  棋曰:躁而求勝者,多敗。輕易而貪者,多喪。不爭而自保者,多勝。多殺而不顧者,多敗。又曰:投棋勿逼,逼則是彼實而我虛。虛則易攻,實則難破。

  白子想圍,她就讓它圍;想打入,就讓它打入;想活,同樣讓它活;想攻,也儘管讓它攻;若想吃棋,那就讓它吃。

  中局已現倒脫靴之勢。倒脫靴是入門的基本棋路,如此簡單的佈局,九少爺自然不會想到。果然,九少爺順手落下一子。只是可惜他忘了一點:自古及今,弈者無同局。她用黑子一松,白子竟成複劫,且花聚透點,多無生路。最後,九少爺認輸!

  而誠然問起,她怎有如此高超棋藝,她只解釋說小時候在鄉下有一個私墊教的,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厲害!奔兒最恨她此時得意洋洋的表情,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絕對下不過她。

  棋藝就是這麼回事,有時十歲稚童或許會成為棋壇高手,有時鑽研一輩子棋藝的六旬老者卻還是棋藝平平,再難提高。誠然也只當她有這方面的天賦,未再追問下去。

  九少爺天天會過來與三哥解悶聊天,五少爺因要打理商號的事,未必日日報到,但每隔三天,誠然發病之時,他無論多累多忙,都會趕到,幫助三哥運功抵抗那撕心劇痛。

  每當此時,綺羅就會遠遠地跑開,等三少爺平息後才回來。只是這次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走到窗外時,聽到屋裡奔兒略帶哭腔的聲音。

  「怎麼辦?少爺已經提前到隔兩天發作一次了!」

  「三哥會沒事的!」是五少爺冷冷的聲音,語氣卻是堅定無比。

  「奔兒!你都多大了還哭鼻子,羞不羞啊……來,快擦擦!」這次是三少爺那獨有的聲音,溫潤暗啞,「七弟不是要回來了嗎……我沒事的!你可不要像我九弟一樣,不分場合地嚎啕大哭……幸好他今天沒在!不然我這兒非被水淹不可!」誠然帶著笑意說道。

  窗外的綺羅皺起眉頭,她突然有些害怕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了!

  「少爺,奔兒怕……奔兒要永遠跟著少爺!永遠伺候少爺!既使少爺去了那……」

  綺羅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不聽!聽不到,看不到,那就什麼都沒發生。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要心軟,他的死活幹她什麼事?不管!不管!她才不要管他死活!她咚咚地跑回自己屋去。

  屋內,誠然坐在燈下看書,奔兒拿了件外衣披在誠然身上,忍不住輕聲開口勸道:「少爺,時辰不早了,該安寢了。」

  坐在另一邊假寐的綺羅,聽見說話聲,睜開眼睛,附和地點頭道:「是啊!少爺,快三更了。」哈欠!好困喔!

  誠然抬起頭,看到兩人皆睡眼惺忪的樣子,輕笑著點頭道:「好,休息吧……奔兒,你先將綺羅送回房。」他囑咐道。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綺羅的眼睛看東西模糊,白天還好,到了夜間就跟瞎子一樣亂摸。好幾次,他都在窗口看到,綺羅繞啊繞地就是摸不回房間。這就怪不得她總是眯著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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