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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一道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忽然從他身後傳來。

  單壁耳尖地聽到背後有人,轉身,是洪仲管家。

  「咦?少爺,您怎麼也在這裡?」洪仲管家繞進回廊時見到單壁,嚇了一跳!還以為在正廳上演完祖孫怨懟的戲碼後,少爺會回房休息的,沒料到他卻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又因何而來?」單壁反問他。

  洪仲忍不住望了眼前方的花帖,卻沒膽多說什麼。「沒事,我只是到處巡巡看看。」

  「你不是來追查是誰對外宣稱受到欺淩的嗎?」他看出管家的心思。

  「呃!」

  「你有線索?」

  「奴才嘛,這個嘛……這個……」他心裡是有懷疑的對象,只是不敢說。再瞄了眼前方可憐兮兮的身影,還是不敢講出口,因為他感覺得到少爺對花帖很「另眼相看」。

  「我問你,主子欺負奴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單壁忽然改變話鋒問他。

  「當然不奇怪!」洪管家忙答道。

  「所以主子欺負奴婢是天經地義的?」

  「當然是天經地義的!」這才是一般富者對奴才們的態度。

  「倘若主子因為欺奴而感到歉疚,那意味著主子是病了?」

  「啥?誰病了?主子生病了?」洪仲管家一時間意會不過來。少爺是什麼意思?一會兒說主子欺負奴僕是天經地義的,一會兒又心生歉疚,說是生病了。那麼,究竟是誰歉疚了?少爺的意思是……

  「你下去吧。」

  「呃!」

  「快走。」

  「是!奴才告退!」不敢違逆、不敢多舌,趕緊離開。

  徐風涼涼吹過,單壁的目光又轉回到花帖身上。她還是癱坐在地上,右手槌了槌腿,左手槌了槌肩膀,接著又捂著唇,打了個呵欠,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對她的懲罰根本是虛晃一招,否則一個該罰跪反省的人竟可以一會兒坐、一會兒睡,又跑來跑去,甚至還可以吃飯,這是哪門子的受罰方式?

  他心軟到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般良善。

  單壁走向她。

  花帖打著呵欠,螓首一撇,頓時僵住,嘴巴忘記閉起,只是眨眼、再眨眼,但眼前的身影並未消失。她的主子,來了!

  他是要來興師問罪的嗎?

  「你要來砍我頭嗎?」花帖脫口而出,他冷厲的模樣令她做此聯想。

  「我為什麼要砍你頭?」單壁反問她。

  花帖一愕。不會吧,她的抱怨沒形成流言?不可能,送飯給她的香春已經跟她提過欺奴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了,傳言應該已燒遍青山省才是。

  「你做了什麼壞事?」他追問她。

  「我我我……我沒有做壞事。奴婢只是覺得主子一向隨心所欲慣了,想罰我就懲罰我,從不需要理由,您做事是那樣的隨興,好比要我罰跪反省十多天以彰顯主子您的威嚴,奴才也只能承受。現下您突然出現,且面帶冷肅,奴婢當然會認為您是要來取奴婢腦袋瓜子的。」她說道。

  他靜靜睇著她。

  奇怪,他怎麼不吭聲了?

  片刻後,單壁才開口。「經過上回的詛咒言論後,你果然啥都不怕了,也什麼話都敢說出口,所以對外釋放『單家堡』欺奴流言者果然是你。」

  「啥?」她果然太樂觀了。

  「是你釋放欺奴的流言。」

  「我……」

  「是你沒錯吧?」他緊盯著她。

  她閉上雙目,深吸口氣,回道:「對,是我沒錯。」其實決定詆毀「單家堡」時,就意味著她豁出去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一刀砍頭還幹淨利落些,她最無法忍受的反而是變成被欺侮的奴。

  「你膽子忒大!」

  「反正奴婢孑然一身,了不起就是命一條,您要取我性命就動手吧!」雙目仍然緊閉著,在他當她是玩物後,她就啥都不管了。

  「你很期待我殺你?」單壁俊容傾近她,低問道。

  「嗄!」花帖倏地睜眼,明顯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小臉瞬間漲紅。「主子您……您靠我靠得太近了,您要掐死我嗎?」

  「我不會掐你,更不會取你性命,相反地,我還要重重地嘉獎你!你做得好極了,硬生生地將太爺加官封爵的美夢給打碎,正符合我的心意!」

  「啥?主子您說什麼?」她太震驚了!

  「本少爺很佩服你鬧事的本領,現下『單家堡』聲名嚴重受損,堡內堡外鬧得天翻地覆,真是有趣。」除了初相識時,她的虛假令他訝異外,愈瞭解她就愈會被她的大膽行徑給震住。

  單壁是不是氣瘋了才會胡說八道,亂扯一通?

  他凝望她吃驚的呆傻樣,笑逐顏開。她總是令他感到驚奇,也因此才會相看不厭。

  「您是……主子嗎?」還是旁人戴著人皮面具來嚇唬她的?她好想扯扯他的臉皮,驗明正身喔!

  他俊容再傾近她一寸。「我是你主子沒錯。」

  「嚇!」她驚駭地一縮。

  「要不要摸摸我,驗試一下本少爺是不是你的主子?」單壁想捧住她的雙頰,再親她一親。

  她咽咽口水,回想起上次兩人就是太靠近才會親吻。他又要吻她了嗎?在她死前再一次當她是泄欲工具?

  思及此,怒濤翻湧。

  玩物!女奴!她忘不了的字眼。單壁將她視為低下之人,這種羞辱她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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