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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話是沒錯,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極有可能是一個設計完美的陷阱。他們故意放出假情報,利用這段我們放鬆追查的機會反而將我們一軍,而我們卻像傻瓜一樣呆呆地隨著他們的操縱而舞動。不!我做不到這一點,『等待』不符合我的個性。」岳寧斬釘截鐵地道。

  「你——」楚揚全身僵硬,也發現她刻意避開他的目光。當她上次敞開心扉哭倒在自己懷裡時,他以為一切將有轉機,她不會再一個人獨斷獨行。誰知道,她依然固執不改。

  一霎時,不自然的沉默在空氣裡凝結住,大家都顯得有些不自在。

  「那岳小姐的意思是……」邵南星主動開口打破這份沉默,穩定的語氣也緩和了這兩個人之間那股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僵硬氣氛。

  她吸口氣,回道:「要是真如你們所願,他們互相殘殺,這是最好不過的了,但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決定繼續圍剿他們的巢穴。雖然那些小巢穴對日月教而言沒什麼重要性,但我確定只要底下的基石發生了鬆動,就算日月教再怎麼龐大、怎麼穩固,也會隨著基石的鬆動而崩塌的。」話一說完,她就站起身走了出去,不敢去正視那只叫她不知所措的灼熱眼睛。

  「你很辛苦。」邵南星苦笑著搖頭道。

  「什麼很辛苦?」楚揚瞪視著他。

  「老哥,你還想瞞我?別忘了我也是過來人,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不過,她那種固執的脾氣是足夠叫你擔心到白頭的,對不對?」

  楚揚搓揉著自己陰鬱的臉孔,咕噥地道:「可惜人家並不領情,還怪我多管閒事!

  我真搞不懂,自己幹嗎要受這種窩囊氣!「他又想到楚楚的煩惱——天啊!他從來沒這麼心煩過。

  邵南星安慰地拍著他的肩。「感情這東西剪不斷、理還亂,要是你真能搞得懂、弄得清,我想那大概就不算是愛情了吧。」

  「你就非得把自己搞成這麼忙碌不可嗎?」歐陽虹虹放下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走到他身後,輕輕按摩著他的肩膀道:「何必呢?爹地把日月集團都弄上了軌道,你只要按照他的步調接手不就行了?何苦沒事找事做,讓自己傷透了腦筋。」

  正埋首於桌上各類文件中的朱承曦,頭連抬也不抬地繼續做著他手邊的工作,對身後那個柔情萬千、極力討他歡心的歐陽虹虹視若無睹。

  「喂!你別這樣行不行?」她抽走了他手上的筆,嘟囔地道:「再三個月你就會正式接下日月集團的棒子,到那時候你還怕沒得忙嗎?輕鬆點嘛!趁這段日子好好享受一下。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朱承曦拿回他的筆,面無表情地說道:「虹虹,我要你做我的私人秘書是讓你來幫我,不是來妨礙我。」

  「那麼大的火?」她媚笑著:「人家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關心你而已,這也不行?」

  「我全聽到了,也心領了,這樣你該滿意了吧?不要吵我可以嗎?」他也不管她那張美麗的臉孔脹成了紫紅色,只是繼續埋首在他的工作裡。

  「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用工作來轉移你心頭那椎心刺骨的思念嗎?」她咬牙切齒地暴怒道。

  他猛地抬頭,寒著臉道:「我不想找你吵架。」

  「我也不想!」她忿忿地挑高眉頭。「可是你卻一直逼我找你攤牌。這段期間,你總是陰陽怪氣地叫我心寒。對!表面上你是對我好,但是骨子裡呢?你的腦子到底是裝滿誰的影子?你不要以為你問聲不響的我就不知道!承曦,在我八歲的那一年,我就把我的心給了你,可是你拿什麼來回報我?我真懷疑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心?」

  「心?」他正視著她的臉,有些感傷地道:「本來是有的,也預備給你的,不過你已經親手把它毀掉了。而我現在再重新給彼此一次機會,請你不要再來摧毀它。」

  「那我該感謝你嘍?感謝你的寬宏大量、感謝你的慈悲,願意再給你的未婚妻一次機會。」她的笑聲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但你好像把該內疚、該慚愧的角色給對調了吧?

  事實上,變心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所以該求人家原諒的人也是你而不是我。是你的意志不堅,讓那故作清純的賤貨迷上你,我們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你還怪我?」

  「歐陽虹虹!請你自重一點,別自取其辱。」

  「我罵她,你心疼是嗎?瞧你的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你們都一個月沒見面了,你怎麼還是念念不忘她呢?她為什麼就像個鬼魂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著你?」

  「夠了!我再說一次,我不想和你吵架,所以你最好別拿過去的事情來煽風點火。

  我的耐性有限,你別自找麻煩!」

  他深邃的眸子裡閃著忿怒的火焰,緊握的拳頭像是就要揮出去一樣。他的反應讓歐陽虹虹痛苦地閉了閉眼,時空仿佛靜止了——當她再度睜開眼時,態度已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對不起!我的性子太急躁了。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誠如你所說的,事情都過去了,她也不可能再出現,我是該放一百二十個心才對。」她轉身出去時,喃喃自語著幾句沒讓朱承曦聽見的話:「既然她喜歡當鬼魂,那我就實現她的夢想,這何嘗不是好事一樁呢?」

  楚楚!他用手支著額頭,俊美的面容十分蒼白。他在心裡說道:「不要再去想她,也不能再去害她!就讓一切隨風而去吧……」

  陰冷的風不斷刮著,直撲這間位於頂樓加蓋的違章建築。房子的窗戶被吹得嘎嘎作響,屋內還有人四處走動的聲響,這些令她感到不舒服的聲響不斷刺激著她的腦部,也喚回了她混沌一片的思緒。

  在仍然有點飄忽的狀態下,她吃力地坐起身子,雙手按壓著疼痛欲裂的太陽穴,並且緩緩睜開了雙眼——「才多久沒見,你倒是變得更美麗,也更迷人了。」刺耳的嗓音是發自那個名叫歐陽虹虹的女子口中。

  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楚楚感到不解。楚楚眉頭深鎖,困惑地看著歐陽虹虹,也慢慢憶想起了先前的事——她從瑪亞啟聰學校出來,在巷口轉角處,有人從背後用黑布罩上她的眼,捂住她的口,讓她聞了一種類似麻醉劑的東西,接著她感到頭一昏,就此不省人事了,沒想到居然是歐陽虹虹指使人去做的。

  「歐陽小姐,你這種行為是綁架,會被判刑的。你快放我走吧,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楚楚並非求饒,而是用訓示的口吻在說歐陽虹虹,還怕歐陽虹虹不懂似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加重語氣說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歐陽虹虹氣白了臉,眼中噴出怒火。歐陽虹虹本來是想看楚楚哭看楚楚叫,看楚楚害怕得跪倒在自己面前求饒,但現在的情況怎麼跟自己預估的完全不一樣?楚楚居然是用諄諄教誨的語氣在跟自己說話!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只是告訴你一件嚴重的事實。」楚楚沉靜的神情帶著淡淡的哀愁。「我知道你是因為氣不過前段日子我和朱教授的事,那讓你心裡起了疙瘩,但是都已經事過境遷了,而且我也好一段時間沒見過朱教授,其實你根本沒必要再來找我的。」

  楚楚的眼中不自覺蒙上一層淚影——明知不對,她卻沒有辦法阻止自己再去想他。

  本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哪裡知道積壓情感更是一種酷刑,無時無刻地折磨著她。這都是她活該!活該受點教訓。她吸吸鼻子,強抑著快要流下來的淚水——介入別人的情感,錯一次就夠了,可別此時此地又在人家的未婚妻面前再次暴露內心的渴望。

  「對!朱承曦的人是沒有來找過你,但是他的心呢?他的心幾乎完完全全飛到你身上了!一定是這樣的,否則為什麼我用盡了種種方法,也始終得不到他的熱情相應?沒錯!他從來不罵我,也沒有不理我,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眼裡就是沒有我,對我的態度永遠是客氣地以禮相待。有沒有搞錯啊?我是他的未婚妻耶!可是他卻當我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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