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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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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驥叔,費東倫的能力我並不懷疑,但他的操守確實有問題。這上頭記載了這近幾年來不正常的交易紀錄,這東西足以證明絕非是我信口開河,現在人證、物證齊全,我有理由要他下臺。」 「這會不會是有心人故意栽贓嫁禍?」在尚未把思路恢復到正常前,歐陽驥的問話也失了往常的銳利與咄咄逼人。 朱承蛺不慌不忙地抽出一份調查報告,「明仁企業、法雲集團、西勤公司……這十家公司行號根本全是空殼公司,但是日月集團多年來卻與他們有大量的金錢往來。以日月集團一貫謹慎的行事方針,萬萬不可能會受到這些空殼公司的詐騙欺瞞,但很不幸的,這卻是事實!而且還全都是在費東倫的主導之下。這會是栽贓嫁禍嗎?還是這裡頭另有我所不知道的內幕?」 冷汗自歐陽驥的背脊涔涔而下,緊握的拳頭都快握出汗水來了,但他表面上倒是一臉平靜,並沒有出現驚慌的神情;多年來的江湖歷練早把他訓練得不動如山。 「所以我要安排讓李克來接手,至於費東倫……」 「我來處置。我要詳細調查他背著我們做過哪些勾當,我會給日月集團一個交代的。」歐陽驥當然不會傻到把費東倫送入柳應之的手裡。 雖然這回重擊到他的痛腳,但朱承曦並沒有準備和歐陽驥搞到決裂的地步,主要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猛藥雖可以治病,但絕不可輕忽隨之而來的強烈副作用,所以他也沒堅持要親自處理費東倫,他的想法是適可而止。「不要有流血事件發生,這是我的要求。」 「放心,我會把他送交警方處理,不會流下半滴血的。」儘管氣得咬牙切齒,但他也只能往肚子裡吞。 歐陽驥半眯著眼睛打量神態自若的朱承曦,暗忖道:他難道已經發覺一切,也想開始反擊了嗎?而他的第一步計劃,就是先掃蕩日月集團內各隸屬於他歐陽驥的人馬,然後再安插他自己信賴的人嗎? 就在歐陽驥思索著這位小他三十歲的年輕人真正的意圖和動向時,朱承曦已站了起來往外走去,突然又在門口回過頭對著歐陽驥說道:「從明天開始,讓歐陽虹虹做我的私人機要秘書。有她在我的身邊幫忙,我也可以輕鬆點。」 歐陽驥那原本半眯的眼睛現在瞪得有如銅鈴般大,一向足智多謀的他這次也被朱承曦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嚇得無法思考,摸不著頭緒了。 透明的金黃色液體在水晶杯內微微晃動著,輕柔的音樂聲流瀉在朱承曦的房間裡。 他窩在沙發上,看起來已有些微醒,但神智仍很清醒。 坐在對面的封昀,從進來到現在一直用十分不解的眼神凝望著他,最後他攤攤手,無奈地說道:「可以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什麼怎麼一回事?你問的究竟是哪件事啊?」朱承曦故作不解地回問他。 封昀瞪了他一眼,咕噥地道:「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哪件事,還跟我裝糊塗!」 朱承曦笑笑,坐直身子,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液體。「是有關歐陽虹虹的事?」 封昀點點頭,沉著聲問:「她會聽命於你嗎?」 「你認為呢?」他反問。 封昀搖搖頭,「我可以確定她瘋狂地愛著你、想佔有你,可惜並不會忠於你。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她讓我感覺到她是個變幻莫測、無法捉摸的女人。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把一頭隨時會倒戈相向的母獅子放在自己身邊?」 因為酒,朱承曦俊美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他微微側過頭,對好友說出了他的用意:「再好的戲劇也得要有一批好的演員配合才能成功,我只不過是把她放在一個最適合她角色的位置上,接下來該怎麼演出、怎麼發展,這全由導演來決定。」 封昀恍然大悟地輕搖著頭。「她只是你計劃下的一個障眼法,你把她放在身邊的目的是要我乾爹對你卸下防備之心。」 「想讓驥叔對我鬆懈防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只要他不立刻跟我決裂就行了。雖然名義上我是日月教的龍頭,但實際上掌權的人卻是他,在這種情況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時間換取我接掌的空間。而繼續跟繕叔和平相處下去,我才會有勝算,也才能把整個日月教從深淵裡救起來。」 「你還沒正式接掌日月集團,就開始積極部署,你這回的行動真是出乎意料地快。」 「我希望它能儘快結束。」朱承曦黯然地道。 打量著他黯然的表情,封昀輕聲說道:「自從你離開那所大學後,我總覺得你有些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同。可是剛剛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你這麼急著想解決日月教的問題,最大的原因是為了那位名叫楚楚的女孩吧。」 朱承曦手一震,杯中的灑灑落在純白的波斯地毯上。他沒有心情去哀悼那張名貴的地毯,只是又拿起酒瓶斟上滿滿一杯,一仰而盡。 「別喝了!會醉的。」封昀阻止他再繼續倒酒,憂心地看著他。 而他則澀澀地笑了出來,「我沒事,你別用那種眼光盯著我瞧行不行?挺嚇人的。」 他無奈地聳聳肩,歎道:「封昀,別把我想成是那種為了愛情就什麼都可以拋棄的癡情種子,我才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 「的確,你是不會因為愛情而拋下肩膀上的責任,但你卻能因為愛情而急促地想解決扛在肩上的責任。在你的想法中,是要用一個幸福寧靜的生活來迎接她,是嗎?」 朱承曦聞言苦笑,「認識你那麼久了,我從來都沒有發現你居然有如此豐富的想像力。」 他歎了口無聲的氣。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在那一瞬間,他感到自己與楚楚之間仿佛豎立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高牆。他沒有立場去責怪楚揚說楚楚會接近他是因為所謂的同情,因為這可能就是事實的真相。只不過,大概沒有人會猜想得到,他突然作出這麼多的決定和計劃,真正的原因是他沒有自信能夠承受那席捲而來的悲哀與失落感,所以想借由忙碌來分散掉這些痛苦的感受。 朱承曦並沒有因為被觸及的心事而顯現出既興奮又期待的表情,封昀本來以為他的目的是想讓事情儘快告一段落後,就可以和愛人相聚的。 「難道不是這樣子的嗎?」封昀蹙眉,不禁脫口而出:「或許真的是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要是我真的能替你解決感情上的問題,也就不會讓自己也陷入矛盾的泥沼裡了。」他咕噥地道。 這話可引來了朱承曦全部的注意力,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談起戀愛來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剛毅粗獷的臉上頭一回出現忸怩不安的神態,封昀無奈地搖搖頭,「你也說錯了。 那不叫戀愛,叫單戀。」 朱承曦想一會兒後才問道:「對方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在猜想,搞不好她早就將封昀這個名字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來幫你。」他忘了自己的煩惱,義不容辭地想替朋友解憂。 「不用了。」封昀丟給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你別洩氣,不戰而退並不符合你的個性。這樣好了,你先告訴我她是誰。」朱承曦似乎也忘記自己不也是不戰而退嗎?怎麼光會鼓勵別人,卻忘了提醒自己?哎!果真應驗了一句老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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