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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當然知道小心為上,所以他選擇了大白天,還故意挑在這條人潮洶湧的商店街碰頭;在大庭廣眾之下,量她也不可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他一直很樂觀地認為——一個女流之輩能做出什麼騖天動地的事來?

  一個的窈窕身影正緩緩地向嶽小皓靠近。

  沒錯!她的手上正提著一隻沉甸甸的箱子,而裡面正是裝著白花花的鈔票,想著想著,他的心立刻狂跳起來,咧開嘴,笑呵呵地快速迎向她。

  兩張截然不同的臉面對著面——一張是興奮過頭而脹紅了,一張卻是如喪考妣的慘白,完全是不同顏色的對比。

  尚可茵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不要怪我,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她將手提箱交給嶽小皓,頭也不回地離去。

  貪婪已讓嶽小皓忘記自我,他捧著那只沉甸甸的手提箱又開始構思下一次的行動;他才不會收手呢!他還要撈,這可是一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地放棄它。

  他呵呵地直笑,完全沒有注意到對街的窗口正伸出一隻黑色的長管槍枝,瞄準了他的心臟部位。

  「媽,我的汽球飛走了……」綁住紅色汽球的白色長線從小女孩那只肥嘟嘟的右手松脫開來,順著風飛去了。小女孩不依的直嚷嚷,她的叫聲驚醒了狂喜中的嶽小皓。

  他仰著頭,看著那粒紅得像血的汽球冉冉飄向天空——不知怎麼地,他的第六感讓他發現對面街道的窗口有東西對著他,當他看清楚那東西是槍管時,那人同時也扣下了板機。

  子彈劃過長空,一個本能的反應,他移動了自己的身軀,卻仍然躲不開那急如閃電的子彈。

  劇烈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手上的皮箱也重重地掉落在地面上,「喀嚓」一聲,從手提箱裡散落出一張又一張剪裁整齊、看似千元大鈔的白紙,被陣陣冷風卷了起來,漫天飛舞著。

  嶽小皓的雙手拼命按住腹部的血洞;它醜惡得令人作惡。他用剩餘的力量努力的按住傷口,阻止血液繼續從他體內流出。

  驚駭不已的表情出現在圍觀的人群上,這一刻是令人窒息的,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上前去營救他。

  他發覺自己的生命力似乎正從身體裡一點一滴的抽離。

  「彤彤……」他痛苦的低喃,腦海裡浮現的全是馮彤彤的身影和她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孩子。他不甘心!他不願意就這樣走了,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的未來才剛起步,他怎麼能無聲無息的離去呢?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嶽小皓挺著身軀,咬緊牙根,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踏著蹣跚的步伐,忍著椎心的刺痛,舉步維艱地朝向他和馮彤彤的住處走去。

  他的意志力頑強地支撐他,要他不能倒下……絕不能!怵目驚心的血花一朵朵的滴落在大街上。

  一絲莫名的驚悸襲上馮彤彤的心頭,不自覺地,白色瓷碗從她的手上滑落下來,「鏗鏘」一聲,滿地碎片。

  她楞楞地望著裂成片片的碗,強烈的不安愈擴愈大,她感到仿彿即將面對一場讓她痛不欲生的風暴。

  「碰!」門被猛烈推開,偉岸的身軀連滾帶翻地倒進客廳地板上。

  馮彤彤打了個冷顫,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滿身的大汗,慘綠的容顏,還加上他小腹上那猙獰的醜惡圓洞,和鮮紅的血。

  「彤彤——彤彤……」細若蚊蠅的叫喚,卻好似要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不由自主的痙攣起來。

  「小皓——」她被他的叫喚聲喚回了神智,癱坐在地板上,把他的頭摟進她的懷裡。她最擔心、最害怕的惡夢終於發生了,她苦口婆心的勸說還是阻止不了他的發財夢。

  「你撐著點!我馬上去叫救護車,我送你到醫院去。」她淚痕狼藉地說道。

  「不——不用了——來不及了……」嶽小皓很明白,就算是神仙也挽不回他的性命了;能回來見她全是憑著硬撐的一口氣和強烈的意志力,但眼看這份意志力即將隨風散去,而他還有未完的心事,他必須有個交代。

  他緊緊捉住她的手說道:「彤彤,去找曉語,快去找曉語!現在也只有曉語可以照顧你跟孩子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曉語照顧我跟孩子,我要你!我要你自己來盡為人父的責任!小皓,你不要再說話,讓我去找醫生來救你!」她欲起身。

  「你——你聽我說——」嶽小皓死命拉住她,說:「沒有時間了——你聽我把話說完——你說得對,我是利益薰心——我被金錢蒙蔽了良知,我昧著良心出賣曉語——結果才會遭到這種下場。」

  馮彤彤哭得聲嘶力竭。

  「你聽好——這些全——全是尚可茵幹出來的好事,曉語把翡翠玉佛送給她,她卻冒充曉語認了陸騰做父親——我明明知道真相——我卻幫尚可茵說謊——我為虎作倀——我心術不正,全是我的錯!」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意識也逐漸模糊,他耗盡最後的力氣說道:「彤彤——別哭了——好好照顧自己跟孩子……」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痛苦得連肌肉都歪扭成一團。「去跟曉語說——說我對不起她——雖然我沒有資格要求她照顧你們——但求她幫忙,下輩子就算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她的。」

  馮彤彤拼命地直點頭,瘋狂地要求他,說:「小皓,你別再說話了!讓我送你去醫院,你忍一忍。」她掙脫掉被他抓住的手,一個箭步沖向電話,迅速地按下一一九。

  平躺在地板上的嶽小皓,睜著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自言自語地一遍又一逼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為了滿足自己無止盡的貪婪,他付出了最寶貴的代價——他的生命。

  「小皓——」馮彤彤摔掉電話撲向前去,尖聲狂叫,卻依然喚不回她那已失去生命的愛人。

  黑色的夜幕充滿著神秘的詭譎,靜悄悄地降臨大地,也籠罩住陽明山上的陸家別墅。

  陸宅四周一反近一個月來的歡樂氣氛,顯得死氣沉沉的,就連農曆十五該出現的一輪明月都隱匿在厚厚的雲層當中,不肯露出臉兒來,只有冷冷的空氣在回繞,令人不甚舒坦。

  陸家的司機江金田和負責打掃的張太太早就各自回到他們的房間去休息了,就連這陣子足不出戶、享受著親情滋潤的陸騰,也被一通神秘的電話支離了陸宅——然而這全是計畫下的行動。

  整座三層樓高的歐式建築只剩下尚可茵孤零零的一個人。

  極度黑暗的書房驀然被輕輕地拉開,無聲無息地飄進尚可茵的身影。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脈搏也急速跳著,那支手電筒必須靠兩隻顫巍巍的手緊緊握住,才不至於讓它掉落在地面上,一雙修長的腿更是虛軟無比,整個嬌軀無法克制的抖動起來。

  恐懼的狂潮一陣接著一陣地襲向她,她發現自己根本都快癱軟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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