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虹 > 夾竹桃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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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葉桃,是我的名字。 雖說姓名不過是種代號,方便人家辨識用的,但比起我這平凡又帶點俗氣的名字,葉堇(我的姐姐)和葉玫(我的妹妹)顯然好聽多了。 我們一年年的長大,小妹的嬌美像朵帶刺的玫瑰,見過的人無不讚譽有加。 大姐自小展現的交際手腕,常逗得長輩、旁人呵呵大笑,無疑地,她是大家眼中的開心果、不可或缺的調劑聖品。 夾在她們中間的我,什麼也不是。 如同姐姐和妹妹,俊美的父母同樣將我介紹給親戚朋友。在他們眼中,我看到不敢置信、愕然、大吃一驚……種種可統稱為"驚訝"的表情。 而他們的回應大致可歸類為三種—— 聰明的人會試著掩飾失態的尷尬,不自然地摸摸我的頭,沒多大誠意的誇獎:"這孩子長得眉清自秀,挺討人喜歡。" 自以為是的姑婆們會繞到後頭竊竊私語:"怎麼全家只有這一個孩子長得貌不驚人?該不會是外面偷生的吧?" 愚蠢的人則會當著我父母的面問:"二小姐是領養的嗎?" 我成為昂揚的白馬群裡,唯一不相稱的黑馬,我出色的姐妹加深了眾人的疑惑,人前人後都在議論:葉家的二小姐,活像個外來客,是不是葉家夫婦抱來養的? 我就像花團錦簇裡不諧調的桃樹,拼了老命博取賞花者的青睬,卻淹沒在姹紫嫣紅、爭奇鬥豔的百花叢,暗暗叫囂世界的不公,默默泣飲無人能知的苦酒。 縱使偶爾眾人會將眼光放在桃樹身上,來幾句可有可無的讚美,但那施捨的眼光也絕計看不到樹上的桃花開得正美。 時光來去匆匆,小女孩終究會長成少女。不論她的世界是否暗淡無光,不論她是否質疑自己生存的目的,她還是長大了。 她的生命中充滿不愉快的回憶,一次次遭人奚落,一遍遍嘗受沙發角落的孤寂,她漸漸學會與寂寞共處,進而悠游於安靜的空間,享受無人干擾的些許時光。 她變得不愛說話,因為想認識她的人,並非對"葉桃"這個人感興趣,而是"葉桃"所代表的意義——她是葉堇和葉玫的姐妹,方便詢問葉堇或葉玫私事的服務台。 她的沉默寡言換來孤僻不合群、自閉惹人厭的反面效果。她一直是知道的,別人如何在背後議論她的一舉一動,又說她一點都不像葉家人,葉家女主人非凡的氣度、男主人溫文俊挺的外表成為旁人攻計她的最佳利器;大姐和小妹的活潑亮麗更顯現她的格格不入。 每個人都說,她是不配當葉家人的。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她下了決定——她可以不理會那些閒言閒語,完全過自己要的生活,也可以繼續讓是是非非折磨脆弱約心靈。 從此以後,一切的事物全被排除在腦海之外,她的世界裡只有她自己,遠離所有的傷害、惺惺作態的關懷,她覺得安心,感受到沉澱的心靈滿足而快活。 這樣,就夠了。 她對自己說:一個人,她可以活得更好! 我開始注意他,是在降丁細雨的傍晚。 一整個下午,我蹲在花圃前與生長快速的雜草奮戰。心裡納悶著雜草異常的緊衍速度,它們是不被人期待的一群,卻總是以旺盛的生命力成長,教人拔不勝拔。 反觀苗圃的花花朵朵,愈是希望它們快快長大,愈是展現頗受風雨摧折的脆弱,比優似的,一株比一株矮小,不堪一擊。 "你的花兒不錯,照顧得挺好。" 我著實被這不請自來的聲音嚇到,握在手上的雜草隨著我的驚愕不翼而飛。 整理花圃是我的興趣,我愛的就是花兒不說話的沉靜,任何外來的侵入者,都是不受歡迎的。 半轉身體,我以背對著說話的那人,希望逐客意味濃厚的舉止能教他識相的走開。 "對客人如此無禮,小心主人炒你魷魚。" 顯然,他不是個識相的人。不懂得適可而止已經夠糟糕,二流的推理能力更讓他的無知展露無遺。 照顧花的人"一定"等於雇傭階級嗎? 我繼續除草,隨風搖曳的玫瑰、嬌美的波斯菊點綴其中,如此的相輔相成,竟讓找失魂片刻。 "沒人告訴你,工作的時候不應該發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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