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風箏 > 豪門媳 | 上頁 下頁


  轉瞬,黑暗鋪天蓋地將她籠罩。

  「嚇!」

  睡夢中的蘇醒荷猛然從鋪著雪白色金埃及棉床單的Queen Size大床坐起。

  又作夢了……她又作夢了……她又夢見了那一天……夢見銳利的刀刃狠狠插進了她的胸口又被拔出,血流一地,無力反抗的她最後還被推入一口深井……

  冷汗濕透了她的睡衣,冰涼涼的,叫她不住地發抖。

  從時間軸來看,明明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屬於過去式,可每每在夢境裡,卻又真實的仿佛是現在進行式。

  被踩爛的小花燈,陷入泥地裡的冰糖葫蘆,住持師父猙獰的笑容,毫不留情刺進她身體裡的利刃,怎麼捂也捂不住的鮮血,還有那口吞噬她的深井……全都一樣不漏的出現在夢境裡,再度驚悚重演。

  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血液一點一滴離開她身體所引發的冰冷感受,還有她墜井後到完全失去意識這段時間裡,瀕死掙扎的痛苦。

  因為太過真實,每次夢醒時分,她總要用發顫的雙手緊緊圈抱住自己好久好久,才能稍稍舒緩那股從身體裡透出的惡寒。

  「沒事了,都過去了,那只是夢,一場噩夢……」

  她用微微顫抖的嗓子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直到情緒緩和過來。

  她籲出一口長氣,伸手抹了抹冰涼的臉龐,打起精神,掀開那床柔軟蓬鬆的被子起身下床,雙腳套進一雙鋪有柔軟棉絨內裡的室內拖鞋,一如往常的來到浴室準備梳洗。

  雪白簇亮的洗手臺上掛著一面銀亮的大方鏡,她站定,抬起頭,愕然看見鏡子裡站著一位蓄著波浪長髮的陌生女子,小嘴突地爆出一聲驚呼——

  「我的老天爺呀!」

  她本能的往後跳開,手肘撞到牆壁,痛醒了她恍惚而遲鈍的腦袋。

  天啊,她怎麼又被嚇到?不是都看了不下數十回了嗎?看來,她果然還沒真正習慣這張臉、這個身體。

  她深呼吸,拍拍胸口,定定心神……

  是的,她沒死,挨了一刀又墜井的她,沒死。

  但不知道是嫌她人生不夠驚心動魄,抑或是還魂時出了什麼岔子,醒來後,她平凡的人生竟然就此顛覆。

  她來到一個截然不同于蕪州齊城清涼寺的現代化大城市臺北。

  她的靈魂住進了一個不屬於她的身體。

  她,成了「蘇醒荷」——

  一個僥倖在車禍中逃過死亡,奇跡似蘇醒的幸運兒。

  方才她從鏡子看到的那張漂亮臉孔,就是屬於蘇醒荷所有。因為還不習慣,每照一次鏡子,她就得重新適應。

  不過,這都還不是什麼大問題,最最最令她震懾的是——

  這個蘇醒荷居然是別人的妻子!

  阿彌陀佛我的佛祖我的菩薩,來到這裡以前,尚未正式剃度出家的她還只是個愛玩愛鬧愛淘氣的年輕小姑娘,心不淨,又貪戀塵俗,雖沒立過什麼常伴青燈古佛的偉大志向,卻也沒想過要當誰的妻子、相夫教子,突然之間多出這個新身分,是想嚇死她嗎?

  「我說老天爺呀老天爺,咱們打個商量行不行?開玩笑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開這麼大?」她忍不住對著空氣嘀咕抱怨。

  畢竟,妻子這種角色,是可以隨便假冒的嗎?

  且不說假冒人妻于她清白有損,萬一哪天她這冒牌妻子露了餡,肯定要被當成妖女用烈火燒死,那她還怎麼活啊?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重生一次是喜悅,一再重複著死掉與重生,又死掉又重生,那就是折磨了!

  老天爺不理她,空氣裡靜悄悄一片,徒留她一個人的咕噥抱怨。

  「唉,知道了知道了,要是可以這樣討價還價,老天爺就該輪我當了。」她認命,行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妻子這種角色還真是可以假冒的。

  這些日子,她除了努力學習適應,努力不對眼前這種——但凡所有需求都可以透過一個小小的按鈕獲得滿足的超級便利生活——表現出太誇張的吃驚讚歎外,對於扮演蘇醒荷,她尤其小心翼翼。

  蘇醒荷的丈夫梁次擎是個日理萬機的生意人,端的是神色寡淡、面沉如水,不好親近。

  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果不其然,梁次擎一天到晚不在家,她在這兒待了七天半,用這裡精准的計算方式來說,將近一百八十個小時、一萬零八百分鐘,兩人碰面的次數卻是連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累積時數連一個小時都不到。

  即便同坐在餐桌上,也是隔著一張八尺遠的大長桌,你吃你的飯、我喝我的湯,不說話,眼神也不交流。

  本來她還很擔心要跟個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共同生活,沒想到這對夫妻也真是絕透了,各有各的房間不說,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形同陌路,簡直比陌生人還陌生人。

  不過,這樣也好,要是這對夫妻感情甜蜜蜜,整日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穿幫與否都還是其次,她自己肯定先嚇得心跳停止,心虛而亡。

  只是……這麼疏離好嗎?互把對方當空氣,視而不見,這樣過日子不悶不乏味嗎?

  偶爾說說話不行嗎?就當作是交個朋友嘛!畢竟同住一個屋簷下,見了面寒暄幾句不為過吧?多個伴,不只做起事情來更有趣,就連吃東西也特別香,就像她在清涼寺——

  啊,清涼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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