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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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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她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邢傲天也冷冷地看著她,「如果你不想繼續再這個樣子下去,那就振作起來!你不相信我也好,不願意再看見我也好,都隨你的意!但是至少,別給我再這個鬼樣子下去!天星莊,不收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這是最後的賭注了,為了她好。 邢傲天轉身便走,邁出門檻,他忽地又回過頭來,冷冷地望著蘇戀月,補上最後一句。 「要是你還想再繼續這個鬼樣子下去的話,就給我滾出天星莊!」 他的人影消失在門外。 蘇戀月仍舊呆呆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小姐?」茜紅微帶膽怯的聲音響起。 蘇戀月轉了轉眼珠,視線最後定在茜紅身上,舊紅提著食盒無措地站著,臉上滿是驚駭。 緩慢地轉過頭去,蘇戀月遲疑地望向窗外。 窗外清風吹拂,簷上的積雨一滴滴如珍珠般滴落,濺在階前,發出悅耳的清音,一聲聲清脆地敲入人心。而遠方夜雨洗後,芙蓉在殘紅狼藉中重吐嬌妍,丹桂隨晨風清新吹送分外馨香,飛鳥三五,穿梭清鳴,如奏天樂。縱然是秋天的早晨,卻依然是無限生機。 難道只有我,斷絕了一切生機嗎? 難道只為了一個男人,我便自己斷絕了一切生機嗎? 「不不!不!」 忽然拼命地搖頭狂叫,蘇戀月顫抖著身子猛撲到窗前的書桌上。書桌上筆硯宛然,殘墨仍在。蘇戀月右手顫抖著鋪開宣紙,一把抓過筆就著硯中殘墨便揮灑下去—— 鏡裡朱顏換!問伊人,為因底事,明眸光黯?相思錯聚九州鐵,癡情負盡誰返?被前緣誤我秋千!當時高樓遠山小,說天地可合石可料。汝與儂,心不變。 綠影搖曳肝腸斷。驚回首,舊約成夢,新盟如幻。繁華凋盡素、在冷,夜雨聽風打簷。有精魂幽幽輕歎。九重黃泉翻覆苦,肯輕易一笑解仇冤?!擲狼毫,掣龍泉! 蘇戀月筆走龍蛇,一闋《賀新郎》詞,一氣呵成。寫下最後一個「泉」字,猛地將手一甩,放聲淒厲長笑!而她手中的筆管卻「啪」地一聲甩飛出去,遠遠地飛到對面牆上,把對面白牆濺了個墨汁淋漓。 「小姐!」茜紅驚恐地大叫。 「茜紅。」蘇戀月止了笑,只覺渾身無力站不住身子,便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拍了拍茜紅的手。「我沒事。嚇著你了,對不起。」 「小姐沒事就好。」茜紅舒了口氣,不放心地又問:「真的沒事?」 蘇戀月淺淺一笑。「真的沒事。」 她回看桌子,蹙眉。把剛寫的字收起來,又取了一支細筆,展開張紙寫了起來。寫畢,蘇戀月把它遞給茜紅。 「小姐?」茜紅看那紙箋,上面曲曲彎彎,寫得盡是藥名。「這是什麼?你調養身體的藥嗎?」小姐號稱揚州第一才女,不僅懂得文墨,而且精通歧黃。 「不是。」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異樣的冷。「你把它小心收好,等會兒找個機會去藥房買來,悄悄地給我。記著!不許告訴任何人,也不許給任何人看到它,尤其是邢傲天!」 擅醫者亦精於毒。邢傲天!我雖然不會武功,但只要我下了決心,一樣能殺了你! 這幾天邢傲天都沒有來,直到第四天的清晨,他再次步入蘇戀月的房中。 「不知道戀月可否能夠振作起來?」 抱著惴惴不安的想法,邢傲天視線一掃,看見房中情景,不覺呆了! 「你來了。」蘇戀月回眸一笑。 她此刻正坐在梳粧檯前,穿著一襲柔軟的淡黃色長袍。身後茜紅手執牙梳,輕輕為她梳頭,她的滿頭長髮因此披瀉腦後,如流雲飛瀑。因她的回頭,茜紅一時住了手。他見她今天面上淡淡地敷了一層粉,又擦了胭脂,描了眉,臉色已經恢復,容顏依舊無限嬌妍。 「戀月?」他喜叫。「你好了!」 「好多了。」蘇戀月秋波宛轉,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了個轉。「怎麼,我再不好,你是不是就真的要把我趕出天星莊了?」 「不。」邢傲天搖頭,「你明知我是故意那樣說,好刺激你盡恢復過來。其實就算你真的一直好不起來,我也沒有辦法狠心將你趕出門去。」 「呵!」蘇戀月掩口輕笑了起來,「我知道,我也是故意說的。邢大哥,」斂了笑,她正容道:「說起來,我還真得多謝你,多謝你使我從意志消沉中走出來。」 「不用謝。」邢傲天深深地注視著她,「只要你快樂幸福就好。」 蘇戀月斂首一笑,回過頭去。 茜紅繼續為她梳發。長髮如流水,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射在她的烏髮上,反射出絲緞般的光澤。那色澤是如此美麗,以致教人不禁想用手輕撫。 「戀月。」他不自禁地走近前去,輕輕撩起她的長髮,「對不起。」 蘇戀月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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