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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風姑不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走上前來,俯身為他按腿。

  裴逸清雙腿雖然沒有感覺,但也看得出來她是多麼賣力。

  「哦,我忘了,林兄說你是啞巴。」她沒說話,他納悶一下,這才想起好友的話,「先不用按了,我有些口渴,你去沏杯茶來。會沏茶嗎?」

  她點點頭,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裡已端著一杯沏好的茶水。

  裴逸清接過來飲了一口。是他平時最愛的鐵觀音,沏得恰到好處,色香味俱佳。

  「不錯。」他點頭稱讚,鼓勵地笑了一下。

  是平時在林府曾沏過吧?他想。可是這味道讓他不禁想起來從前每天大清早風惜惜幫他沏的茶,兩個人沏茶的功夫竟是不相上下。

  可是惜惜已經被他攆走了……

  神思一時惆悵,他不覺將視線凝望遠方。惜惜……在何處呢?林子文答應幫他找到她,好好照顧她。不知她現在可好嗎?收回的視線在不經意間對上風姑的目光。咦,這麼醜怪的人,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眼睛?

  但見風姑的目光才和他相對,便慌慌張張地轉過頭去,躲了開。一瞬間他心頭忽然泛起一絲怪異的感覺。

  似乎……那目光他曾經見過。

  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魂牽夢縈。是她嗎?不!惜惜已離去,眼前的,不過是林府裡一個醜陋的丫環,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一個是雲,一個是泥。風姑和惜惜怎麼能夠相提並論!

  「你怎麼配有她的眼神!」

  裴逸清忽然暴怒起來,他用力一擲,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風姑的身上,茶水濺了她滿臉滿身。她張皇地「咿啊」一聲,退後數步,驚惶地望著他。

  他見她如此狼狽,想到她是無辜的,心頭不覺有些微歉疚。他別過臉去,放緩了聲音道:「把地上收拾好,退下去吧!」

  她默默望了他一眼,柔順地收拾好一地狼藉,退了出去。只是,在步出房門之後,她的淚水便忍不住奪眶而出。

  淚水和著先前的茶水,一起弄花了她的臉。她反手用力拭淚,拭不幹不斷流淌的淚水,卻拭去了滿臉的泥汙色彩,那露出的竟是絕代的容貌?!

  風惜惜!這是你選擇的路,再苦再悲都得忍受!

  當初林子文建議她易容成醜丫環,好接近裴逸清,她毫不考慮便同意了,不為什麼,只為能長伴他左右,好好照顧他。

  她得沉住氣,不被他認出,否則將功虧一簣。

  風惜惜終究還是留了下來,以鳳姑的身份面目。

  而裴逸清在初次的暴怒之後,也逐漸地控制住自己,不再向她亂發脾氣。

  秋去冬來。

  一個有著溫暖冬陽的日子裡,風惜惜推著一樣東西走進了裴逸清的房間。那東西像是個椅子,可是下面卻安裝了輪子。

  「風姑,你推進來的這是什麼東西?」裴逸清疑惑的問著。

  她打著手勢向他示意。

  「你是想叫我坐在這個東西上,由你推著我,出去走動走動?」他皺眉,「我不需要出去走動。」

  風惜惜打著手勢堅持。她不敢說話,因為怕聲音被他聽出來,所以只得聽林子文的話裝啞巴。可也因為這樣,使她和他剛相處時,溝通上多了許多困難。但或許是心有靈犀,久而久之,兩人也漸能習慣此種溝通方式了。

  「太陽?你是說,我天天待在屋裡不見太陽,對身體很不好,所以叫我坐在這上面,你推我去曬太陽!」

  風惜惜連連點頭,面露喜色,雙眼更是大大地睜著,希冀地望視著他。

  「還是不用了吧,我想曬太陽的話,叫下人把我抬到庭院裡的軟榻上就好,不用這麼費事。」裴逸清還是不太願意。潛意識裡,他有些不忍心讓她這麼勞累。

  風惜惜眼神立刻黯了起來,但她依然睜大眼睛,固執地望著他,急切地比手劃腳。

  看見她的眼神,他又有些不忍心拂逆她的意思。

  「好吧好吧,那我就答應你好了。」他苦笑。

  聞言,她憂鬱的眼神立刻轉為喜悅,醜陋的臉上也似乎浮起了笑容。

  「真是,我怎麼會這麼容易地對這個醜丫頭心軟呢?」他喃喃自語,話中盡是不解。

  外頭的天氣很晴朗,陽光十分溫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裴逸清坐在那帶輪子的椅子上,由風惜惜推著慢慢往前移動。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曬著久違了的陽光,他不自禁地深深歎了口氣。

  「謝謝你,鳳姑。」他真心地道謝。

  她眼底閃過一絲羞怯,面上卻沒有表情,走到他面前搖搖手,似乎在表示,這是她應該做的。

  她的臉上似乎很少有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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