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冷華 > 鎖春情 | 上頁 下頁


  暮春時節的金陵,繁花似錦,行人如潮。這時正是太平年間,舉國上下,無不一片興盛景象,金陵城內自然更是說不盡的繁華熱鬧。

  傍晚時分,兩條人影從城中最熱鬧的大街上,一家富麗堂皇的店鋪內走了出來。那朱漆的大門上方懸著一塊描金的匾額,上頭寫著四個大字——弘文書肆。

  「裴兄一路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個青衫男子輕搖摺扇,微笑著問身旁同行的黃衫男子。

  青衫男子名喚林子文,長身玉立,品貌甚是出眾。但兩人並行,卻不免被身旁的黃衫男子給比了下去。

  黃衫男子裴逸清衣著淡雅,一襲杏黃的綢衫,在衫角袖口處精工繡著幾朵金色蘭花,益顯出他的丰姿俊美,儒雅風流。他一身文士打扮,滿頭烏黑的長髮只用一條鵝黃色的緞帶束起,越襯得粉面丹唇,人品超凡脫俗。

  裴逸清回過神來,微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過去的一些往事罷了。」

  「往事不堪回憶。」林子文慢聲吟,「看裴兄的表情,必然是在思念少年時的紅粉知己了,而好事難諧,情天遺恨,所以今日在回想往事時,才流露出這等既愛戀又哀傷的表情。」

  他說得煞有介事,一旁的裴逸清早失笑,「林兄,你胡謅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沒有的事情也能被你說得頗有回事。」

  林子文也笑了。

  「哎,說實話,裴兄,你是否真的有個紅粉知己?不然怎麼我屢次引你往來青樓,賞看了那麼多的人間絕色,都不見你對誰心動。」

  他笑著搖頭否認,「沒有那回事。」

  「怎麼可能?」林子文笑盈盈地猜測,「我知道了,想必是佳人有夫,所以好事難成?不然,就是身份相差,你家裡不許娶她進門?」

  摺扇一敲,他道:「一定是如此!哈,難怪五年前令尊令堂去世後,你就離家出走,京城裡的人還猜測你是因為不願意繼承靖安侯之位,打算將其讓給令堂兄呢!我猜啊,你一定是因為佳人之事傷透了心,所以不願意回去吧?」

  裴逸清面色一變,冷道:「別胡說!」

  林子文呆了一呆,正經的說:「逸清,我是真不明白,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竟使你不惜拋棄靖安侯的位子,離家出走,甚至五年不肯踏入京城半步?」

  裴逸清默然不語。

  「我們是好朋友,有什麼心事你盡可以向我這朋友說。」

  裴逸清黯然一笑,假意沒聽到他的勸說。

  有些事情,再要好的朋友也是不能夠吐露半句的。

  裴逸清原是京城人氏,乃已去世的靖安侯裴明遠的獨生愛子。

  裴明遠夫婦在五年前暴斃去世,撇下了裴老夫人和裴逸清這一老一少。父位子繼,原本靖安侯這個位子應該由裴逸清繼承,但不知為何,他在葬禮時忽然失蹤。當時京城中對此事可說是議論紛紛,但真正的原因,卻是誰也不清楚。

  沒有人知道,裴逸清在離開京城後,來到了金陵,隱居在市井之間,開了一家小小的書肆賴以維生。

  但鶴立雞群,終究是鶴;龍游淺灘,畢竟是龍!

  五年來,弘文書肆由原本的一家小書肆迅速發展成為金陵城第一大書肆,而裴逸清本人的書畫雙絕,更同時使他成了城中的名人。眾文人雅土無不以交到他這個朋友為榮;而城中閨閣少女,無不以盼得他回頭一顧為喜。

  只可惜裴逸清面善心冷,表面上對誰都是微笑相對,其實是知交寥寥,至於紅粉知己,更是一個也沒有。金陵城中,算得上他好朋友的,便是此刻和他同行的林子文了。

  說起來這兩人是十餘年的老交情。在京城時,林子文和裴逸清乃同窗好友,常常一起吟詩作對,彼此極為友好。後來林家搬到金陵,這才少了來往。五年前,裴逸清來到金陵落腳,在書肆相逢後,這段友情才又熱絡了起來。

  雖然如此,裴逸清對於自己離家的原因,卻始終什麼也不肯說。

  而林子文為人風流瀟灑,瞧出好友有滿腹心事無可排解,便常常拉他到青樓聽曲散心。今晚他又拉著裴逸清上街,他們的自的地,自然還是青樓聚集的花街了。

  「裴兄,你瞧前面那家尋芳閣,那便是我此次垃你前來的目的地。」

  遠遠地,林子文舉扇遙指。

  「尋芳閣上琴一曲,傾國傾城風惜惜。裴兄,不見風惜惜,你枉來煙花地啊!」

  裴逸清一愣,輕笑出聲,「林兄此盲未免太過其實了吧?想那風惜惜終究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倚樓賣笑之人,姿色再好,氣質也佳不到哪裡去,而氣質不好之人又怎麼能夠稱得上傾國傾城呢?」

  林子文不以為然地搖頭。「不然、不然。裴兄以為我形容太過,卻不知我适才所說那幾句話,可是金陵城中的大爺們公認的呢!裴兄是不常來青樓逛逛,若是看過這風惜惜,定會認同『傾國傾城』四字所言不虛。」

  停了停,他又笑道:「更別說還有惜惜姑娘的琴藝。裴兄,尋芳閣上琴一曲,這曲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聽到的,更不是尋常凡夫俗子所能夠彈奏得出來,那可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裴逸清聽好友如此推崇這位風惜惜,只有淡然一笑,心裡也開始好奇了起來。

  說說笑笑間,兩人一起往尋芳閣走。

  猛地聽得前方一陣混亂,驚呼聲大起!

  「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對望一眼,快步上前。

  驀然間,只見尋芳閣臨街的窗戶大開,一抹鮮紅的影子飛快地從窗口躍下,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如烈火舞空,又如流星下墜,在樓裡樓外的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的一刹那,呼嘯著撕扯開街道上方的空氣,直墜紅塵。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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