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真金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十四


  「那你……”肥軟小身子突然纏上他一條腿,四肢攀樹般勾住他。垂目,他對上兒子亮晶晶的烏眸,這小子照例「咯呵呵……”笑得口水直流,拿他的大腳板當馬騎。

  「今早秀爺出門時,我沒和你說上話,我想今兒個不一般,總得說幾句吉祥話才好。”禾良沉靜的神態有些靦腆,抿抿唇道:「我祝秀爺旗開得勝。希望咱們『太川行』一馬當先,技壓群雄,能順順當當再次把花旗迎回。”

  遊岩秀雙頰微紅,目光深邃。

  他表情幾近咬牙切齒,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旁人見著都得倒退三大步,只有禾良知他底細,被「嚇”慣了。

  「禾良,我如果搶回旗子,你……你就跟我和好,好不好?”

  禾良一怔。「我們沒有不好啊。”

  「有。你生我的氣,生好多天了。上次從『春粟米鋪』回來後,我……我掃翻那些花生麥芽糖,你就生氣了。”妻子仍與他有說有答,也盡責地照顧他,但感覺就是不太對。「有點理,又不會太理”、「理一點點,但沒有理很多”——他不要這樣。他要禾良用力理他!

  「我沒……”她搖搖頭,咬了咬下唇,深吸口氣道:「是秀爺在生我的氣。”

  「我才沒有——呃,我是說,剛開始是有啦,但後來就氣一點點,再後來就沒有了,我……”

  他急欲解釋,但起獅的鑼鼓已響,待八頭舞獅耍完第一陣後,「搶花旗”的重頭戲便要登場。

  「秀爺,該做準備了呀!”

  「先占位的先贏,秀爺,等會兒鑼鼓一歇、沖天炮一炸,就得往前沖,要先相准下手的好位置啊!”

  手下在催,沒能多談了,遊岩秀一把撈起兒子,送進禾良懷裡。「你快走,上客棧二樓找岳父大人他們,這裡太危險。”

  「噗——”剛落入娘親香軟懷裡,胖娃臨去秋波,回頭噴了親爹滿臉唾沫。

  禾良訝呼了聲,而游大爺八成被噴習慣了,老神在在得很,他沒好氣地掀開眼皮,眯眼瞪住那小傢伙。「等老子過了眼下這關,再來治你!”

  「等滴咂咂泥泥……”娃兒開心學說話。

  禾良終是忍不住笑出來了,一手抱著孩兒,另一手抓著衣袖為他擦臉。

  妻子綻開笑顏,游大爺心就舒坦,低聲又說:「禾良,等我搶到旗,我們就和好。”

  禾良眨眨眸,似要言語,但他沒有等她應話,已迅速招來等在一旁的家丁們,把他們母子倆和那兩個丫環一起護送出去。

  起獅後,圍觀的百姓似乎更多了,兩旁的客棧和茶館樓上亦坐滿人。

  鑼鼓喧天,周遭吃喝聲不斷,鬧得不可開交。

  遊岩秀向來深信自個兒的直覺,此時的他狀況極佳,心情大好,禾良的那幾句祝福話,比接受得道聖僧三天三夜念經加持還有用,他一定能迎回金紅花旗。危機四伏,但無比刺激,今日是他遊岩秀的絕妙好日。

  當他眼神往旁一瞟,竟發現「廣豐號”的搶旗隊離得頗近,帶頭的亦是「廣豐號”的主爺,那斯文男人一身的白衣勁裝,刺目得很,但,白得很好,夠白才夠顯眼,一旦鎖定,絕不會打錯人,而拳腳本就無眼,這種混亂場面若打到對方,那也情有可原啊!

  遊岩秀眯眼冷笑,更確信今天真是他的好日。

  這一屆的搶花旗隊共有一十八組人馬共襄盛舉。

  一組九人,穿著自家隊服,炮聲一炸,一百六十二人同時往竹台沖,不計時間,誰先扛起插在最頂端的大花旗,誰便是贏家。

  遊岩秀手長腳長,身體極為輕靈,他和忠心護衛小范兩人是「太川行隊”的主要搶旗手,九人保持四人在下、三人守中間、兩人負責搶旗的隊形往上攀爬。

  一開始還算順利,但攀至中段時,阻礙變多了。

  各家搶旗隊除了努力護住自個兒的搶旗手,更要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撓其他隊伍搶進,不慎中招,從臺上滑落下來的大有人在,正因如此,才增加了「搶花旗”的可看性,鼓動得圍觀百姓熱血沸騰,既叫好也叫駡。

  一炷香後——

  「秀爺,小心!”

  愈接近最高處,遊岩秀愈沉穩,絕不躁進。

  他與小範剛聯手擺脫兩組人馬糾纏,一名黃衣人倏地欺近,欲踢他膝後,劈他腕部,待驚覺時,遊岩秀已無法完全避開,就見小範高喊一聲,淩空撲騰過去,整個人攀在對方背上,後者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束縛住,啪啪啪地下滑了好一大段才勉強穩住。

  「小範!”游岩秀厲吼。

  「沒事沒事!

  秀爺快上啊!”小範在底下大喊。

  四、三、二的隊形已難支持,但此時遊岩秀已近竹台頂端,他往上再攀,覷見一抹白影就跟在斜後方,是「廣豐號”穆家大少!

  來得好。

  游大爺內心嗜血偷笑,抬起一腿正要往對方漂亮雪白的肩頭踹去。

  他計算好了,在裝作無意地踹去的同時,他可以借力使力往上一彈,這一下足夠將他送上最高處,金紅大旗已成他囊中之物!

  喝!又來一名黃衣人!

  遊岩秀一腳尚未踹出,斜裡竟竄出一人,再度被糾纏上了!

  奇的是,那人並不急著搶旗,似乎不將他游大爺打落竹台的話,沒辦法交差。

  這混賬傢伙到底是哪家手下?

  游岩秀思緒急轉,想著今日前來較量的一十八組人馬——黃衣、土色背心、黑腰綁,若無記錯,該是「撚花堂”的搶旗隊。

  「太川行”和「撚花堂”雖同為商行,但經手之貨大不相同,「撚花堂”主要做女人家的生意,賣的是胭脂水粉、續羅綢緞、配戴用的各式飾品、姑娘閨房裡的大小擺設等等,他與「撚花堂”該是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出手如此狠辣?

  要他命嗎?

  他大喝一聲,避開黃衣人藏在掌下的小刀。

  刀鋒劃過,他閃得快,兩段粗圓的黃竹卻啪啪兩響,立即裂開。

  這一閃,他閃到穆容華身旁,後者正越過他埋頭苦幹地往上攀,渾不知其中驚險,那黃衣人隨即竄至,見穆容華擋在中間,掌中小刀已揮下。

  「給我下來!”

  遊岩秀厲聲大吼,哪裡還記得要偷偷做手腳,直接就光明正大、正大光明地揪住穆容華腰後,使勁一扯,外加一記飛腿側踢,正中對方腰側,硬是將穆家大少往底下踹。

  開什麼玩笑!

  穆家大少可以死,但拜託,請死遠一點,千萬別死在他旁邊!

  穆容華要是在他身邊見血了,那還得了?他怕禾良誤解是他下的重手,更怕禾良跑去疼她的穆大哥,不來疼他.千鈞一髮間,他是用足了力氣拽下穆容華的。

  啊!糟!那沒幾兩肉的傢伙不會摔慘了吧?!

  遊岩秀心下陡驚,分神瞥了眼下頭狀況,就見身穿白衣的穆大少在半空栽了一個跟頭,肩膀重重撞上竹架,繼續往下跌。

  吼——很愛演耶!混賬!是不會趕緊找個支點攀住喔?!

  游大爺內心狂嘯,冷汗直冒,實在是恨鐵不成鋼、恨鐵不成鋼啊!

  驀地,有人飛竄而出,搶在穆容華墜地前截住他。

  見游家二爺終於殺出了,遊岩秀重重籲出口氣,渾身陡輕。

  這一方,黃衣人刀又落空,竹子又被劃斷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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