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鷹主的男人 | 上頁 下頁


  胸中火氣滾燙,轟然爆開,他兩眼陡張,整個人彈坐起來。

  坐起的力道用得過大、過急了些,額頭「叩”一聲很扎實地撞上小姑娘的眉間,若非他探臂環住,真能把她給撞飛。

  覆在身上的雪花隨著兩人動作大半墜落。

  見她竟不覺痛、仍猴兒攀樹般直要巴上,聶行儼面龐大熱,被惑人的女兒身香弄得火氣更熾,乾脆心一橫,挾起她半裸的身子往水源處大步走去。

  聽水聲,辨方位,加上雙目已適應洞中幽暗,將人挾到泉池邊時,才見池底與池畔有無數細光,是一些不知名的礦石浸潤在泉中所蕩出的明色,提供了點點照明,再試水溫,泉水暖中帶寒,冷熱同源,竟是罕見的陰陽泉。

  聶行儼二話不說,一把便將她的小腦袋瓜按進泉中。

  「給我清醒點!”真下狠手了,硬不讓抬頭。

  她也想醒來,但一場惡夢像如何也夢不盡,明明眉心被撞得生疼,還咬傷了唇舌,神志一直被拘在一團渾沌裡。

  阿娘曾說,世間萬物各有其氣味,能勾引人的七情六欲,倘能掌握當中訣竅配製出「香魂丹”,服下丹藥驅動自身香魂,那香氣就連無心之人亦能魅惑,即便無花無蜜,也能召來蝶舞與蜂喧……

  可她總是學不好啊,沒能像昱姊和玥姊那般盡得娘親真傳。

  只是她那一雙美麗的孿生姊姊,笑起來那樣好看、那樣溫柔,就算不使香魂,也足能迷倒眾生。

  但姊姊們……她們不在了,好多人都不在了,爹、娘、大姊夫、二姊夫,還有族裡與她一塊兒養鷹、馴鷹,一塊兒玩的大小朋友們,都不在了……

  所以她吞了自個兒制出的「香魂丹”,驅使香魂,火候這般淺薄,連姊姊們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沒能練達,明知最終要失控,遭香魂反噬,魅惑人者反失本心,但……膽大妄為那就膽大妄為吧,頂上的這一片天全都塌下來了,她還有什麼好怕?有什麼值得遲疑?

  她……她到底殺了那人,不是嗎?

  手刃仇敵,剜了那顆肮髒的心,她辦到了、辦完了,她、她……

  不能呼吸了!

  咕嚕咕嚕泄出胸內氣息,才想求一口活氣,灌進口鼻裡的全是水。

  求生本能令她掙扎起來,但按在頸後的那只掌完全沒有松放之意。

  意識衝破渾沌,練得甚熟的擒拿招術使將出來。

  她反手抓住頸後那只鐵掌,另一臂五指成爪,扣他肩胛,一腿穩住自身,另一腿則使了記蠍子尾,攻擊對方後腦。

  聶行儼肩胛被扭,腦袋瓜挨了一記,完全是仗著自己皮粗肉厚、鋼筋鐵骨,避都沒避。

  見小姑娘懂得反擊,儘管力弱,瞧來應已清醒了幾分,他遂掙脫她的五爪,同時亦鬆開對她的箝制。

  未料她掙得太用力,他這一放手,她整個人竟順勢往池裡栽。

  所幸泉池不深,水花一陣飛濺後,小姑娘掙扎爬坐,就坐在池心裡猛咳。她縮著身軀、弓著背,長髮濕漉漉垂在胸前,身上曾遭撕扯的金紅舞衣根本難以蔽體,背部幾乎盡裸。

  憑藉礦物晶石在水中映出的光,她纖背玉肌一覽無遺,脊柱優美延展,線條溫潤,卻透出憐弱氣味,兩側近琵琶骨的位置,各有一小片巴掌大的偏紅膚澤,兩小片連在一塊兒就如飛鳥展翼,此時浸在陰陽泉池中,那狀若展翅的膚塊,顏色似乎變得更深。

  蹲踞池邊,聶行儼瞬也不瞬直盯那塊紅膚,忽道——

  「你出身鷹族,是族中年歲最小的公主,六年前你八歲,如今算來應是十四未滿十五。”

  小姑娘一雙細臂顫抖抖地環抱自個兒,好不容易把水全咳出,一聽到他所說的,小腦袋瓜倏地調轉過來。

  她瞳心微渙散,仍無法將人看清,飽含水氣的陣子卻瞠得圓大,是訝異、旁徨,又似帶著期盼的神氣。

  聶行儼忽而一怔。

  兩人自打照面就「混戰”不斷,當真此際才將她一張臉蛋看得清楚分明。

  粼粼水光映照姿容,女兒家的臉蛋不如巴掌大,濕發微覆兩頰,發色黑如墨染,膚色澄水般清透,顯得小臉更小,五官更明麗深邃。

  想起适才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唇舌糾纏,他目光不由自主移向那張略豐的珠唇,心裡……既惱且怒,很不是滋味。

  從未料及意志的力度是這般薄弱,就算對方用了古怪招數,也覺自己不會輕易遭迷惑才是,但,事實並非自身所以為的那樣。

  從頭到尾雖僅失神片刻,如若對方是敵手,這短短意志喪失之際,已足夠他死上數十回。

  滿面熱氣烘得不太好受,他用力抹了把臉,沉聲又道——

  「我見過你父親,鷹主朗爾丹,也識得你的孿生姊姊們。你父親曾說,在蒼鷹之魂護佑下,每一代鷹族皆會出生一名背有展翼胎記的娃娃,那是大神選定的鷹主,天賦異稟、才情卓越,能肩負一族興榮……那一日,他還與我父親笑說,從未想過下一任神選的鷹主會是落在家中最小的麗揚公主身上。”

  在達赤王大帳中,他躍上帳頂橫樑,就是因居高臨下瞧見了她裸背上的胎印,方讓他有所聯想,記起這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姑娘家。

  「……你、你……是誰?”她小小口喘息,背脊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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