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鷹主的男人 | 上頁 下頁


  按聶行儼內心所盤算,自己最好先按兵不動,等待時機再劃破帳頂脫身,只是……那個替了他鬧出大動靜的人,完全是插翅難飛的死局。

  衣不蔽體的小身板狼狽地撲跌在地,披頭散髮,肩背幾近全裸。

  她應是懂得陀離語,士兵們喊要活捉,她抬頭冷笑,手中匕首直接往頸子割。一陣勁風俯衝而下!

  女娃瞠眸驚喘,臂腕隨即遭扣緊,用來周全自己的利刃驟然被奪。

  「是友非敵,是你鷹族的朋友。莫驚。」

  低而有力的男音灌進耳中,她渾身仍繃得死緊,但沒有試圖掙扎,因他貼近她耳畔所說的是屬於她族中古老的言語,而已經好久、好久沒誰能再用這種美麗的古語說與她聽。

  她張大雙眸,一片灰白渾沌裡只見一道道晃動的影。

  什麼也瞧不真,唯有淚水是真。

  像好久、好久沒掉淚,她眸底一下子燙得厲害,心也濕淋淋般浸潤其中。

  周遭更吵、更亂了,陀離兵叫駡與哀呼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她看不見,卻知自己被一隻鐵臂挾抱,那人搶到一把厚柄大刀,正與陀離兵交手,她能聽到刀器相交時所激出的厲響,還能辨出此人武藝不弱,臂力尤其驚人,與他硬碰硬的幾人全在兩、三招內被擊退。

  他帶著她試圖殺出一條血路。

  「毀帳,用、用火,往……往上……走……」她吃力扯住意志,以為發出的聲音夠響,實則如剛出生的小貓兒那般喵嗚哼叫,斷斷續續很是可憐。

  聶行儼心中一突,擎刀的健臂揮得更快、更疾。

  她所說的,正是他內心所謀。

  搶到時機,他沉聲一喝,大刀砍向帳央那根筆直高立的主心木柱,跟著出腳重踹,實心圓柱應聲折斷。

  他拔起大刀,刀背順勢揮向那座巨大的黃銅火爐,火爐立時砸得粉碎,點點星火揚出一小片火海。

  聶行儼再搶這極短時分,帳頂塌落時,挾著人往上方竄,接著揮刀劃破厚實皮帳,他們順利躍出,整幕大帳卻已將一窩子陀離兵全給埋了。

  「起火啦!帳子著火了!」、「大王——」、「大王在裡面!快把帳子割開——救火!快啊!」、「別讓刺客逃了!馬!他們想搶馬——」、「別逃!哇啊啊——」

  士兵們慘叫,馬匹鳴,眨眼間已奪得一匹駿駒。

  聶行儼將小姑娘圈在身前,迅速控韁,左突右沖間,以巧技避開一波波湧上來的圍捕,單騎躍出陀離大營後,縱蹄往北邊奔馳。

  太子與幾名禁軍護衛被救出後,他的手下會將太子一行人往南護送,再與其他人手會合,此時他朝北走,盡可能引開陀離兵的注目。

  早已琢磨過,單他一人,要脫險不難,未料……

  未料最後並非單獨行動,無端橫生枝節,竟拖著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一起逃……他不禁苦笑。

  越往北走,地勢越高,夜雪落得更急。

  追兵相離甚近,無數把火炬隨馬蹄踏破清夜逼來,陀離兵擲來好幾副絆馬鎖,皆被他控馬一一躍脫。

  有飛箭射至,他壓低上身避開,亦不忘護妥懷中的小人兒。

  突然——

  「幹什麼?!你——嘿!」來不及了,他控在掌中的韁繩遭搶。

  小姑娘莫名其妙鬧起,趁他忙著閃避絆馬鎖和飛箭的同時,硬是拉轉馬頭,驀地將坐騎切進一片陡嶺深林中。

  林深勿入,又在沉沉雪夜。

  駿駒一入幽林似頓失方向,只知瘋狂撒蹄往嶺峰上沖。

  聶行儼既欲避敵又要護人,還想控住發狂的坐騎,一時間鬧了個手忙腳亂。

  「前頭怕是斷崖,別鬧!」這一帶的地形圖就攤在他軍帳中的長桌上,野原、高嶺、峻崖、淡湖……一段接連一段。

  「駕!」小姑娘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事起於肘腋,胯下大馬仿佛被迷了去,在她的催促聲中疾馳。

  聶行儼猜到她的意圖了,然此際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遂放鬆韁繩,伏低身軀。

  下一瞬,駿馬沖上最高處,四蹄離地,飛躍。

  颼——呼呼——呼嗚嗚……

  疾風刮過耳際,他雙目眨也未眨,直直望住對面那座高崖。

  底下黑壓壓一片,墜落就是粉身碎骨,這匹搶來的坐騎卻毫無遲緩、一躍騰空,把兩人往相距甚遠的另一座崖上送。

  能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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