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滇門名花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哦……金鞭霞袖,你這次來,是給燦爺帶解藥的嗎?」眠風忍不住問出,感覺她好像變得更豔麗,眉眼勾勒有形、雙腮和唇都上了胭脂水粉。

  「是呀。」她回得毫不遲疑,瞥見一旁的李星魂目中戒備算計,只有他知悉真相。心頭暗暗一笑,也難怪,他對她無法全然信任。

  在探知碧煙渚為燦郎尋藥引藥材之事,她便知道「藥材」兩字只為掩人耳目,她找到了受委託的碧素問,告訴他,她便是他要找的「藥引子」,然後堂而皇之地來到兩湖,進入漕幫的地盤。

  他懷疑她,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清楚,她雖可救燦郎性命,但燦郎身上的血卻是她唯一的解藥。

  這便是滇門「九重蠱」,蠱中帶咒,一陰一陽,一死一生。

  小舟緩緩劃入一叢柳樹,繞了進去,竹閣美好地佇立著,寧靜依舊。

  沐灩生不等眠風停妥,身子已跳到竹閣岸邊,輕靈靈往裡頭奔去。

  李星魂一驚,拔腿要追,偏教張鬍子扯住。「五爺,跑這麼急做啥?人家小兩口見面,可不幹咱們的事,你也是娶了老婆開過竅的,難道就不懂?」

  他張望著,急急喊:「唉呀!你不懂啦!」

  這話可惹毛張鬍子。「哎呀——別以為咱沒討過老婆,就道咱真的不懂了!」

  「不是不是。」真是牽扯不清,李星魂乾脆將實情說了出來。

  這一邊,沐灩生奔進竹合,這兒的擺設她依然記得,在接近臨窗竹軒時,她腳步不自禁緩了下來,方寸間好似來了一隻小鹿,跳亂所有心緒。

  門是半掩著的,她跨了進去,眼睥環顧四周,在臨窗的躺椅上瞧見那個男子。

  他面著窗斜倚,聽見他長指翻書的輕微聲音,沐灩生不能控制唇角,那裡又浮出嬌豔的笑花,心柔軟酸楚。

  悄悄地、悄悄地靠近,在容燦察覺時,她一雙小手已由後頭蒙住他的眼。

  「燦郎……猜猜我是誰?」唉,這世上只有一人這樣喚他,還用猜嗎?

  她好想吻他,隨即想起唇上的胭脂,克制了衝動,不願他知道自己真實的模樣。好想、好想吻他阿……

  斜坐的人猛地回身,大掌扣下她的柔荑,兩人目光凝接,無聲勝有聲。

  她不動,感覺他掌心的粗糙,容顏燦爛溫柔。「你有沒有想我?」

  一口氣憋在胸臆,以為是夢,直到分明那熟悉的眉眼甜笑,才恍惚回神。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他眉心皺折,隨即放開她的手。

  「你來做什麼?」他口氣是煩躁的,還不習慣感情支使。

  「我來瞧你死透了沒?」此話一出,兩人都憶起上回在竹閣相見的情景。

  那時,夏夜美麗,她的眼如天邊明亮的星。自那時起,他便深深受她吸引。

  這陣子,容燦思索極多,仍理不清情緒,總覺得無法將她掌握,兩人的關係就在這樣的不安定中聯繫。

  在蝶飛的大船上,他對她心懷恨惱,怒火高熾,其實大半是惱怒自己為何受她吸引。之後經玉郎和張鬍子解釋,又見鐵制兵器與其它貨物隨船而回,弟兄們安全無虞——是,他是對她誤解,但讓他受手銬腳鐐之恥,把他如畜生般鎖鏈起來,將他驅入這般困境、形同廢人的始作俑者,卻是她的父親。

  正因如此,「抱歉」兩字,他對她極難啟口。

  他想轉開臉不瞧她,想叫她走別來擾亂他,可是畢竟是想想罷了。

  然後,聽見她說:「你沒死透那很好啊,因為我已經來了……我在這兒,你就不會死了。」那語調頑皮,柔軟得仿佛喃著一曲。

  不知怎地,心莫名緊澀,容燦端詳著她,被一種突來的不安緊緊攫住……

  恍然大悟,是那對眼,他首次在她眸中察覺那種神情,他說不上來是怎樣的「東西」,反正就是不喜歡,極度、極度的不喜歡。

  「燦郎,別生我的氣了,我們好好相處……我帶解藥來了,待你痊癒,我、我就得回蒼山……我不能久待的……」她笑,眼眶熱熱的,她趕緊抱住他,故意將臉壓在他胸前,笑聲咯咯,說得輕鬆寫意,「從此,就毋需再見,我想……我會很忙很忙,忙著整頓滇門,可沒時間來纏著你……燦郎,你高興不?」心又在抽痛,她咬住唇,將翻湧的腥味咽下。

  他的直覺向來奇准,事有蹊蹺,他捺住性子按兵不動,大掌忍不住偷偷地撫著她的香發,目光轉為銳利深沉。

  此時,門悄悄教人掩上,三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開,活像小偷似的。

  來到安全地帶,張鬍子終於放聲說話。

  「咱就說,沐家女娃兒不會害燦爺的,她對他可死心塌地啦,現下瞧見了吧!唉唉,話說回來,她若救他,自己也活不了。你啊你——」粗指指著李星魂,也不管對方是老幾了,「是大名鼎鼎的回春手,若不想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可砸了招牌啦!」

  一旁,眠風點頭如搗蒜。

  如果金鞭霞袖真不在了,光是想像那個狀況,他背脊都冷得發麻,若惡夢成真,往後太平日子是同他絕緣了。

  「一人生、一人死,你們道我希望如此嗎?」李星魂大喊冤枉,「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可是,真有後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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