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滇門名花 | 上頁 下頁


  女子的美眸朝羅伯特睞了睞,櫻唇微微上揚,聽聞旁人贊她貌美,她不覺對方無禮,反而心下歡喜。接著,她將視線調回,同樣直勾勾地瞪住抓緊軟鞭另一頭的男子,咯咯一笑,那張嬌顏更增光彩,美得連天邊的霞雲都要失色。

  「你功夫好得很、生得很俊呢。你也覺得我美嗎?”

  她的聲音軟軟膩膩,十分悅耳,但此話一出,卻是教人錯愕。漢族女子受禮教約束,男女之間授受不親,好人家的姑娘若主動與男子攀談便已危及名節,又怎會話及這等問題?饒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容燦一時間也不知何以對應。

  「你怎地不說話?你覺得我不美嗎?”她問得柔膩直接,見容燦遲遲不答,美眸微微一沉,殺意陡現。

  「美就美,不美就不美,三哥,你就痛快回答人家吧。”宋玉郎書扇半掩面,藏在扇後的嘴快笑咧到耳根後了,忘記前一刻這異族姑娘欲致他於死地。

  容燦微眯雙眼,感覺一股力勁透過長鞭與自己抗衡,握鞭的掌心略微刺疼,他沒去在意,瞧見女子這近乎調情的語調、當眾賣弄的媚豔神態,厭惡之情頓生。

  「姑娘,這是一場誤會,在下之所以出手幫他……”說到這兒,容燦瞄了眼軟在一旁的黑衣人,視線又調回鎖住女子臉龐,淡淡地道:「只為不讓他撞毀此船,別無他意。至於姑娘與人恩怨,同我等無尤。”

  「誰愛聽你說這個?”女子嘟唇輕睞,眸光銳利,語氣卻軟膩嬌柔。

  身後一陣吞咽口水的響聲,容燦不必回頭,亦想像得出這票兄弟已被眼前的妖女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請姑娘離開。”不悅的心緒高張,容燦冷冷啟口,手中便要鬆開掌握讓長鞭抽回。

  卻在此時,一陣箭雨漫天疾射而來,那女子背對佇立于船頭,容燦不及思索,原要放開的手掌力道陡猛,藉由長鞭將女子扯向自己,躲開破空銳箭。

  女子順勢迎向他,未有反抗、毫不矜持,溫軟的軀體直直撞進他的懷中。

  這一切全憑意識反應,絕非容燦本意。為躲箭雨,他雙臂抱住撲來的人,兩人倒於甲板上,翻滾了兩圈才停止,等回過神來,那雙媚豔的眼瞳近在寸尺,正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中原的男子都是這般口是心非嗎?”她躺在他身下,密而俏的睫毛眨了眨,美豔中卻有一番無辜。「你心中明明贊我美麗,口上偏又不說;我的恩怨你不願干涉卻又出手;要我離開,偏偏將人家抱在懷裡,你怎地如此反復?”

  面對突來的襲擊,眾家兄弟終於回復正常,叫囂之聲飄過容燦耳際,宋玉郎、張鬍子等人都已尋求掩護,居於備戰位置。但容燦卻不正常了,兩人貼得這麼近,近到鼻尖幾乎頂著鼻尖,他的視線在女子美顏上穿梭,一點櫻紅唇瓣、一股誘人香氣,他心臟猛地跳動,吸入的空氣中夾雜女子呼出的溫熱氣息,又甜又辣。

  瞧見容燦怔忡模樣,女子心中得意,一對眼兒直勾勾凝著,笑得倍加嬌媚。

  「燦爺!是打還是退?你再不指示,船都快成蜂窩啦!哇——他媽的!老子的瓊瑤玉露啦——”一支箭射穿酒罈,碎片與酒液登時散成一地,張鬍子隔空哇哇大罵,眼見玄風堂的大船愈靠愈近,抬頭便是一片箭雨,再不反擊,還等著別人欺到頭上來嗎?

  聞聲,容燦如夢驚醒,正欲放開身下女子,那女子反倒抱住他的腰際,打了半個圈,翻身將他壓在下頭,容燦待要斥責,卻見一支羽箭直入甲板,釘在兩人方才的位置,箭身尚兀自搖晃,發出嗡嗡輕響。

  「危險。”她慢半拍地提醒,笑容未變。

  不知怎地,容燦惱怒起自已,「走開!”他俊臉微紅,厭惡地推開她。

  「中原來的男子,你又在口是心非嗎?”她笑問著,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教他緊握的金鞭,那是她的護身兵器,他不放手,她如何能走?

  「還你!”容燦雙眉更鎖,將長鞭甩開,另一手則瀟灑地擊開數支羽箭。

  原想過幾天安分的日子,無奈老天不成全,教他遇上這妖女,無端捲入是非。這女子是禍水,天大的禍水——望見甲板滿目瘡痍,容燦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女子卻無所謂,一徑地笑,笑得無辜柔媚。

  「青天月!把旗升上。”他揚聲大喚,將火氣盡數發洩,「弟兄們聽好了,開右翼炮門、三帆揚滿、全面作戰!”既是非打不可,就得贏得迅速徹底,只是過了這一戰,漕幫與玄風堂的梁子算是結定了。

  「是!”眾弟兄一陣歡呼,天曉得有多久沒玩這種刺激遊戲了?

  長江一帶是他們的地盤,往來的船隻商號,管他是黑道白道、管他是正當營生抑或是掛羊頭賣狗肉的,瞧見是漕幫行船,還不給上幾分薄面?而今日玄風堂欲致這名女子於死地,竟不分青紅皂白追殺到漕幫船上來,這口鳥拉氣忍得下去,除非船上的人全死絕了。

  全體得令,眾家弟兄動作迅捷,在最短時間武裝船隻。

  趁容燦與眾人忙碌之際,那異族女子特意去尋黑衣人的晦氣。方才容燦出手相幫,他便縮在船邊,蒙面的黑巾已然掉落,露出一張黝黑年輕的臉孔,但見他的恐懼如此明顯,她反倒心慈,只抬起勾角花鞋將他踹入江中,未下殺手。

  另一邊風吹旗動,玄風堂方辨明對方高升在桅竿上的旗幟,不及反應,船身已結實地吃了一炮,轟地巨響炸出一個大窟窿,登時木屑與煙灰彌漫江面。

  「那是什麼……”女子悠悠問著。首次見識火藥的威力,她眼中流露近乎著迷的神色。

  容燦沒有為她解答,右手舉高,示意屬下暫緩炮擊。

  玄風堂的箭雨後繼無力,船身進水嚴重,情勢危急下,數十名黑衣人決定棄船,分別乘坐由大船上放下的三、四艘木舟,透過江上薄霧望向容燦這方,似乎頗為躊躇,他們追殺的目標就在前面船上,卻又忌憚對方的實力。

  容燦知道他們在顧忌些什麼,雙臂好整以暇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揚,對著那名女子扯出涼薄的笑意。「請你離開。”

  「嗯……”她漫應了一聲,對於容燦厭惡的語氣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自顧地玩著金鞭,輕緩地道:「可是我還沒弄清楚那是什麼東西呵……”

  可能天生如此,女子的音調嬌嫩特殊,說的雖是漢語,卻夾雜著本身族中母語的發音,咬音些微模糊,教人聽著,好似哼著什麼曲調。而她的膚色並非白皙,是種可人的蜜色,帶著極淡的粉紅。

  容燦皺眉聽著,目光不由自主飄向女子把玩兵器的雙手,感覺那雙小手彷佛也泛著透明的金色光澤——

  就這麼兀自思索,片刻失神,忽地,女子低垂的眼眸飛揚,出手極快,一道金光朝堆在炮門旁的竹筒襲去,那筒內裝備火藥,開一次炮火需用掉一支竹筒的火藥粉,她旁觀這群人的動作,自然猜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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