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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詢問幾名僕役,得知了高猷的去向,卿鴻的腳步零碎而匆疾,在一處較為偏僻的廂房找到他,才要出口呼喚,卻發現他同一個人正快速交談,臉上滿是憂色,而那個男子背對著自己,寬肩厚背,身影修長,那熟悉的身形線條,卿鴻疑惑地蹙起蛾眉,已輕輕喚出:「韜”

  「糟。”高猷望見來人,暗叫一句,情況已壞到了回天乏術之境。

  卿鴻微微笑著,步伐自然地朝他們走去。

  「韜,你怎會在這兒?我在書閣等了許久,以為你一直在內室裡,那碗藥——”話陡地截斷,那個「容韜”轉過身來,卿鴻望進他如以往炯然漂亮的眼瞳中,怔忡地瞪住他,一般模樣的俊顏、一般模樣的神態,可到底哪邊出了差錯?

  這是首次自己凝視著他、近靠著他,她的心還是自己的,沒有不規則的紊亂,未泛起奇異的酸楚情潮,到底哪邊出了差池?什麼都不對勁了!

  「卿兒。”容燦精確地喚出她的小名,不是他神通廣大,而是他那個雙生兄弟失血過多昏迷後,嘴中喃喃胡語全在叫她。

  竟連聲音也一模一樣,卿鴻排斥地轉移眸光,不喜歡別的男人這般喚她,縱使他擁有和韜相同的面貌。一旁的高猷見狀,知道事情再也瞞不住了,心反而安定下來,冷靜地盤算著。

  「你不是韜!你是誰?”光華在卿鴻眼底流轉,她直截了當地問,小臉微慍,生氣這個男人怎可扮成容韜的模樣,在提督府中招搖撞騙。

  「夫人,他是爺的——”高猷開口解釋。

  卿鴻卻尖叫著:「他不是爺,不是!高總管,你莫要教他欺騙!”

  自有記憶,從未有誰能在第一眼便清楚分辨他們兄弟倆,他和韜長得十足相像,再加上刻意模仿,已尋不出了點破綻,但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天賦異稟嗎?竟能洞察其中區分。

  容燦盯住眼前不知是兄嫂還是弟媳的女子,屬於自身的情緒性格回到了眼中,他濃眉又是一挑,噙著容燦式的笑,略感奇特地打量她。

  「沒錯,我不是韜,我是容燦,韜的雙生兄弟。”

  「雙生子……容燦……”卿鴻又是發怔,一下子還不能順利接收這項事實,突然,她瞥見容燦故意掩藏的衣袖,上頭沾滿豔紅,她方寸急跳,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那麼簡單。

  「是血。”她捉住容燦的衣角,沾染上的是容韜的血,那股不祥的感覺緊緊扼住她,教人發狂。「怎麼會有血?!你好好的沒受傷,怎會有血?!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別再欺瞞我!韜呢?他到底在不在內室中?”以她的聰明慧黠,已略略猜到事情的曲折。

  「請夫人莫要激動,爺他——”高猷神色微變,瞄了瞄房內。

  而卿鴻則驚懼地瞪大眼睛,烏雲散去,十五的圓月融融光華,照映出地上的點點暗紅,是尚未乾涸的鮮血,由院前蜿蜒到屋內去。

  她抬頭,從他們兩人眼中讀到訊息,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天啊!”驚呼一聲,卿鴻不知哪來的蠻力,憤然地推開兩人,她沖入房中,眼中所見的景象教她泫然欲泣。她不住地搖頭,捂著嘴,怕會痛哭失聲,心疼的眼淚早已溢滿香腮,拼了命的亂墜。

  身後的兩人跟了進來,卿鴻渾然不覺,眼前只有容韜一個。她在床邊坐了下來,瞧見他的右腋雖經過包紮,血卻染紅大片的布巾,臉色蒼白如鬼,微微泛青,呼吸這麼淺這麼淡,卿鴻直覺方寸痛苦,好似教人剜掉一塊心頭肉。

  「夫人,爺只是失血過多,屬下已確實處理了傷口,抹上生肌止痛的膏藥,請夫人不要著急。”幸好那把短刃並未喂毒,要不,情況將無限棘手。

  「這是怎麼回事?他明明就在內室療傷,又怎會讓人傷成這樣?”喘著氣,卿鴻發覺連說話胸口也疼痛難當。「請說明,我有權知道一切。”

  「現下並非解釋的好時機。”容燦懶懶開口,想知道容韜在她心中占得多少地位。

  「為什麼?你們存心想蒙混過去!”

  不用多說,那答案已在眼前。

  一名僕役神色匆匆直接推門而入,他也是閻王寨潛伏于此的弟兄,在入門見到卿鴻的刹那,臉色很不自然。

  「有事但說無妨。”容燦下了命令。

  「是。”他趕忙說:「外頭,威遠侯領著馬隊和兵部的一位大人請求進府,他們說城郊十裡坡發現九具死屍,一路追捕兇手,有人瞧見他竄入提督府。”

  容燦利眼細眯,估量眼前情勢,和高猷無言對視,兩人心中同樣懷疑。容韜說不定早教朝廷的人盯上,要不然事情未免過於巧合。

  卿鴻眼光在他們幾個身上梭巡,理會了那人的話,心陡地沉入寒潭,她艱澀地啟口,語調顫巍巍的。

  「威遠侯?兵部……是朝廷的兵隊,你們為何要無故殺人?韜亦是朝廷中人,怎會牽扯進去……”一時間,所有事全亂了套。

  「這事,等韜醒來你自個兒問清楚吧。”在這節骨眼上,容燦不願多說。

  事情不好再拖延,那名僕役口氣略急的說:「請燦爺和高總管定奪。”

  「我出去打發。”容燦道,轉身欲走。

  「燦爺,且慢。”高猷出聲阻止,「您得換下一身血污。”

  就在高猷忙要替容燦找出乾淨衣衫,卿鴻冷下心思,一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本能驅動著她,可以靜然地分析,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去,雖然心這麼痛,半邊為他的傷,半邊為他的欺瞞,面對抉擇,她的情根已種在他的身上,即使容韜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她也盲目了,心早偏依了他。

  她忽然站起,小臉凝重而嚴肅,清晰地說:「外頭的人由我應付。”對與錯、正與邪都不再重要,她嫁給了謎一般的男子,只能跟隨他去。

  房中的人皆愣了愣,震撼在卿鴻無比果斷的神情中,她環看了在場的人,前庭隱約的聲響傳來,逼得大家無暇細思,比個手勢,卿鴻迅速地下令。

  「高總管,請你將這裡收拾乾淨,所有血跡要在最短時間內去除,韜受傷的事不能張揚,因此清理的事要麻煩你親力為之,還有你——”她轉向客燦,直接指示,「你盡速將韜送回主房,不可以驚動任何人,要偷偷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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