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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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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接著又說,神情好不得意,「今兒個幾位大官登府拜見王爺,我幫春花送茶過堂,就聽見他們議論著那個人,一時好奇重施故伎,躲在內房屏風後頭偷聽,這一聽,可聽出了驚人內幕。”她瞄了瞄主子,見卿鴻仍無動於衷,便故意提高音量,「原來那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提督大人,姓容名韜。” 「哎呀!”繡針失了準頭,狠狠紮進她指中。 「郡主,怎麼了?” 卿鴻趕忙將傷指含入口中,輕輕吮著,一滴血好巧不巧落在觀音慈眉之間,宛如染上朱砂。怔望著織品,她幽然一歎,弄不懂為何心神不安。 「傷了指頭了,都是嫣兒不好,明知道您要專心刺繡還在旁邊嘻笑,很疼吧?!嫣兒請何大夫過來瞧瞧。”她立刻要走,卿鴻忽然握住她。 「我沒事,別大費周章。”這一針刺得好深,指頭有些抽疼,她用拇指緊緊按住,沉吟了一會兒,努力將語調持平,「方才……你還聽到些什麼?” 「哦?”嫣兒發愣,見到主子泛紅的雙頰,腦筋一轉,「您是說提督大人嗎?” 卿鴻抿了抿菱唇卻不說話,重新拾起針線。 嫣兒呵呵笑著,心裡多少明白。「也沒聽到多少啦!只知道他長年駐守北疆,是皇帝老爺下旨召他回來的,他帶出來的兵驍勇善戰,打得那些蠻子叫爹叫娘、落花流水,見到他都得三跪九叩哩!他那日救了郡主,嫣兒還以為是哪裡來的登徒子,想不到竟是個大人物,聽說在北疆他的話比聖旨還重要呢。” 「嫣兒,這話不能胡說!”刺繡的動作猛地暫停。 「是真的,王爺都這麼說了。”嫣兒還不明就裡。 卿鴻雙眉淡蹙,亂了的神智再也無力挽回,索性停下刺繡的動作,起身步近窗邊,思緒隨那園中彩蝶亂亂紛飛。她從不曾如此,一面之緣竟牽掛至此,某部分的魂魄在與他相凝的刹那為他所攝,想得回完整的自己,可有能力?那日相遇,他的人已如針織,密密地刺在她的心坎上。 「功高震主呵……”並非好現象。卿鴻不由得替他憂心。 「郡主,您在說些什麼?” 回眸,小丫頭正眨著天真的大眼,卿鴻揚了揚唇,靜靜地說:「你不懂的。” 唉,怎麼會懂呢?她嫣兒雖說聰明伶俐,可同郡主這麼一比,硬生生就擠到天雲外去了。嫣兒不求甚解,只是嘻嘻笑著,美目溜了眼即將成品的觀音慈相,又口沒遮攔地驚歎:「太后若見到這份禮,肯定歡喜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郡主的繡工這般細膩,就是『流袖織』的平雲紗也比不上了,皇帝老爺還特地頒了塊匾額送給人家,我說啊他該頒給您……” 任丫環自言自語,卿鴻再次將視線投向窗外,情難自禁地思念著一個人,心裡沉甸甸又輕飄飄,難為情的心緒就這麼層層把她包裹了。 御花園中繁花錦簇,柳樹青青環湖而立,九曲橋上一名老者雍容福泰、慈眉善目,一隻手搭在卿鴻的掌心,讓她攙扶著自己,幾名宮人奴婢跟在身後,由此看來,卿鴻在太后眼中占著極重的地位。 「今年的芙葉開得不錯,滿滿的一池,瞧得心花怒放。”太后說。 「是的。”卿鴻柔順地回答,夏日熏風中,蜻蜓在盛開的粉蓮上嬉遊。「蓮化菩薩,眾生有情,太后奶奶一向心懷慈悲,見滿池蓮花,心中自然喜樂。” 太后呵呵笑著,「哀家不是菩薩。” 「卿兒沒見過菩薩,但神佛自在心裡,太后奶奶就是卿兒心目中的菩薩。”卿鴻的聲音如優美曲調,輕輕柔柔,小臉誠摯無比。 對眼前的老者,卿鴻真心誠意地感恩。太后原諒她娘親當年私訂終身之罪,並將以往寵愛娘親的情感轉移到她身上,甚至親自下懿旨封她為卿鴻郡主。 「你這丫頭嘴抹了蜜了?” 「人家說真的,太后奶奶冤枉卿兒!”她啄著嘴,柔美中平添嬌豔。 「好、好……”太后笑著拍拍她的手。她喜歡這女娃,沒任何特別原因,就是打從心底喜歡。兩人走走停停欣賞風光,太后突然問:「你娘的病好些了嗎?” 「嗯……”卿鴻略略沉吟,一會兒才說:「娘的病是心病,自從爹病逝,她就不快樂了。” 太后聽了低低歎氣,「找個時機你同她進宮來,哀家許久沒見到她了。” 「是。”卿鴻盈盈曲膝。 兩人又在花園中逗留片刻,卿鴻才扶著太后緩緩進了松鶴齋。 廳中的長桌上攤著一方織品,太后心感驚奇,步近瞧個清楚。那上頭繡的觀音菩薩莊嚴細膩,輪廓竟與自己頗為相似,眉中一點紅以米粒大的潤珠環起,手握成缽置於胸前,赤腳踏在蓮花座。 「太后奶奶的壽誕將近,卿兒若不提前獻禮,到那時,各方送來的壽禮千奇百怪、珍貴難得,這幅觀音慈相的織品肯定被比下去了。”卿鴻俏皮地說。 太后讓她的話逗笑了,輕捏她的鼻尖。 「瞧這繡工,就知道你費了好大心力,這份禮哀家大大歡喜,一定會好好收藏。”她愛不釋手地撫了一會兒,才下令要在旁伺候的宮人將它掛上。 「卿兒你說,哀家該賞些什麼給你好呢!”太后拉她一同坐下。 聞言,卿鴻立刻站起,輕盈一拜。「這是卿兒的心意,卿兒不要任何賞賜,只望太后奶奶身強體健、壽比南山,如此卿兒就心滿意足了。” 「唉,你這孩子……”太后感動不已,親自扶起卿鴻。 此時,松鶴齋外一名宮人匆匆走進來,跪下傳話。 「啟稟太后,北提督容韜奉懿旨覲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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