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三生三世小桃源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她「大娘”個鬼!

  「不講究男女大防嗎?好啊,正合本侯心意,那本侯今夜在就這兒睡下。”道完,他竟推開靠架扶手四仰八叉往後一躺。

  「你……”蘇練緹瞠眸瞪著幾是躺進軟枕堆裡的男子,非常無言。

  「蘇姑娘不樂意?想趕人?”他微撐起上身看她,嘴角諷刺一揚。

  總覺今夜他的脾氣忽起忽落,她很是不解,但見他大剌剌躺在枕堆裡,眉目生動,清俊無儔,她不由得想起上一回……亦是上一世,血已流幹的他被偷偷帶進這屋子裡的情景,對比此際,她的心沒來由便塌軟了一角,知道這樣似乎不太好,可就是生出一種想寵著他、縱著他的心情……

  「侯爺想留,那便留下吧。”她歎息般道。

  好像並未徹底為難到她,宋觀塵再次冷哼,乾脆躺平閉目不理人。

  他兀自生悶氣,聽到她的嗓聲低低柔柔如搖籃曲兒——

  「知會侯爺一聲,絲芝小院如廁的地方在這屋子外頭左側的小室,侯爺若有需要,自可沿著石頭小路過去,輕易能尋……然後半夜若口渴了,紅泥小爐上備著一壺茶水,隨時有熱茶可飲,再然後……欸,不成,你這樣要著涼的。”

  他聽見她起身走開,墨睫忍不住才動,想偷覷,便聽到她去而複返的腳步聲。

  下一瞬,他頸部以下全被輕輕軟軟之物覆蓋住,淡雅香氣鑽進鼻間。

  他抵然張眼,發現身上蓋著一件蓬鬆被子。

  他先是瞪大雙眼,緊接著美目細眯,因為身上這件被子的被套根本是用碎布拼湊縫製出來的,五顔六色,花花綠綠,七彩繽紛到令人……髮指,簡直比那種「納百家之福”的碎布被還要厲害。

  未等他出聲,她沖著他冰冷冷的俊顏已先笑著解釋——

  「這條被子是民女閒暇時候將『幻臻坊』裡餘下的各樣零頭碎布收集起來,再一片片縫接起來製成的,裡邊塞著彈得松鬆軟軟的棉絮,就一直擱在箱籠裡沒用過,夜裡仍是凍人,還請侯爺將就。”

  宋觀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對應。

  她怕他受凍,為他張羅,他內心生出竊喜之情,但又不願她探知太多,怕面子要保不住。

  他就是如此這般彆扭,上一世到這一世,頭一回有這般體悟。

  蘇練緹的心思沒有他那麼多彎彎繞繞,只柔聲又道:「侯爺是民女的大恩人,見侯爺好好的,無病無災,那樣才好啊。”

  敢情她待他好,全因他曾於她有恩,如此而已?

  然而她所牽念著的那一世,他根本毫不知曉,完全無感啊!

  宋觀塵一下子又滿腔不是滋味,才想刺她幾句,卻見她忙著拍撫他身上的被子,似想將拼布被面上的皺痕一一撫去。

  他似躺瞅著她輕垂的面容,那樣認真,那般虔誠,竟讓他的心思驀地飄到前世的那一夜,有一個她,那人亦是認真虔誠,眉眼溫柔,手勁也溫柔,那一個她與眼前這樣的她面容重疊,表情一致,直擊他的心。

  他已然說不出話,卻聽到那樣輕軟的一句——

  「好了,這樣才齊整呢。”

  瞬間如遭電擊,完全不行了!

  他一把握住那只在被面上挪移的柔荑,使勁兒一帶,在姑娘家訝呼中把嬌軟軟的身子扯向自己,和著暖被壓在了身下。

  實不知哪裡又惹到他,蘇練緹咽了咽唾津,鼓勇道:「侯爺若不喜這件被子,內寢木台裡還備有一件,只是那已是民女過用的舊物……還是侯爺想回去了?畢竟這兒與侯府相較,定然簡陋太多,怕侯爺要睡不好。”

  宋觀塵氣息不穏,眼神如蒼鷹瞰兔,既銳利深沉又跳竄火花,恨不得張口將她咬下,但這般「想咬她”的心情絕非因怒而生,卻是飽含渴求,如久旱逢甘霖,如饑寒交迫之人終得一頓佳傾、一份熱烘烘的暖意,令他幾難把持。

  他忽然放鬆,隔著被子半壓在她身上,臉還直接埋在她頸窩處。「侯爺你……”

  「本侯困了。”他打斷她的話,輕掀的雙唇似有若無碰觸到她的頸膚,感覺底下那身子微繃,他惡劣地悄揚嘴角。

  「侯爺困了那就……”柔軟女嗓十分隱忍。

  「上上世,你說你遇人不淑,終被辜負,所以重生後你未再婚配,是嗎?”

  「……是。”欸,好喘,沒辦法,她推不動他。

  「你還說本侯有恩于你,姑娘特意來報恩的,對不?”

  「唔……對……對吧。”算是特意報恩嗎?她也不太確定,僅是目光一直追隨他,一直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她什麼也沒做,就只在他被車裂曝屍之後去收屍殮葬,能為他做的事其實很少很少。

  「好。”男子終於抬起頭,但那一大把烏亮亮的靑絲仍散在被子上、地板上,與她的髮絲相疊相貼。

  蘇練緹忍不住又暗暗吞咽唾液,感覺一顆心快跳出喉頭。

  堪稱絕世無雙的白玉俊顔當真好看到讓人自慚形穢,她避無可避地嗅到那一股獨屬於他的寒梅冷香,美之物人人愛,她也愛看美人,只是眼前這一位美人靠得也太近,她、她有些無法消受。

  聽他說好,她勉強想厘淸到底好什麼好,他低沉且堅定的聲音再起——「既然蘇姑娘是來報恩,本侯給你一個機會,就以身相許吧,如何?”今夜來這兒之前,宋觀塵完完全全沒有這般想法。

  他想見她,於是來了。

  他欲與她談開,於是來了。

  但此一時分,要她「以身相許”的話如此自然而然道出口,他內心震驚之餘竟生出可恥的愉悅,好像自己終於找到一個把柄,打著「讓她報恩”這個理由當大旗,堂而皇之親近,甚至「占地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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