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喜上眉梢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馮公公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紅人,平時怕是本王請都請不來,今兒個難得閣下登門來訪,怎麼都得好生招待,不能讓馮公公你這般細緻的人兒小瞧了本王的毅王府啊!」這模樣落在一旁霍婉清的眼底,直覺她家的爺還挺像個貨真價實的俗人,說起話又俗又糙。

  她知道爺是想降低馮公公的戒心,但她與他也都心知肚明,馮公公絕不是好咬的果子,卻更是明白,因她的重生,此際他們主僕倆堪稱立於不敗之地,僅須請君入甕,令對方自現原形,到時候水落石出便也水到渠成。

  馮公公撫了下形狀內卷的耳朵一記,跟著手在胸前揮了揮。

  「是王爺您太瞧得起咱家啦。」輕聲假咳兩下,看向主人家又道:「老奴這一次登門叨擾實是領了太后懿旨,過來探一探仁王世子爺的狀況,孩子也才幾個月大就離了娘親,都十天有了吧?也該送回娘親身邊啊。」

  這是連再多虛與委蛇幾句都嫌懶了?

  身為女使靜靜立在主子身側的霍婉清儘管持著溫婉面容,內心卻翻江倒海一般,為著即將進行的計謀避無可避地感受到幾絲緊繃,只希望別被「獵物」嗅出異狀。

  欸,然後她實在不得不佩服她家王爺。

  瞧瞧,那彎目揚唇的俊美笑顏,目光那樣閃亮,笑弧那般張揚,假得都讓她覺得好真,覺得他是真的、真的歡迎馮公公的到來……那樣。

  傅松凜擱在膝腿上的長指挙了拿,繼續笑得無所顧忌——

  「都說『天家無親』,但本王可不這麼認為,是覺得平時太少與親人們往來,這才跟吾家堂侄親近起來,仁王那孩子頗好,性情真摯,本王與他常是直來直往,非常投契,而仁王世子爺也很好啊,帶進來毅王府裡與本王這個大長輩多親近親近,怎麼馮公公就上趕著想把孩子帶走?」

  馮公公連忙辯道:「這可折煞老奴了,絕對沒要為難王爺的意思啊!只是您也知道的,仁王妃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兒,世子爺到底也算是太后娘娘的親親孫兒,仁王妃連著多日不見自家孩兒,求到太后娘娘跟前,只好派老奴過府探看,也順道把世子爺接回親娘身邊。王爺心好,就讓老奴順順利利辦妥差事吧,至於仁王爺,太后娘娘可也沒敢多管,由著他也就是了。」

  「仁王世子爺……那孩子方才馮公公不也親眼見過?」

  傅松凜微挑劍眉,表情有些無辜。

  「公公說想見見,本王就令乳母抱孩子來相見,那兩位乳母還是直接從仁王府接來的,照顧起世子爺定然順手又上手得很,請馮公公回去覆命,還請太后娘娘千萬放心,仁王與仁王世子爺在本王這兒,一切都好。」

  就在兩刻鐘前,在馮公公一行人被請進正廳堂上之時,霍婉清與乳母在清芳居小園亭中逗弄孩子的場景直接重現在馮公公面前。

  一切盡在籌謀中。

  自然而然般令馮公公親眼目睹,毫無疑惑地認出那是仁王府接來的乳母,並看清乳母懷中的娃娃是何模樣,一切確實無誤。

  馮公公斂眉道:「見是見著了,孩子養得確實白白胖胖,只是咱家領著太后懿旨,今兒個是非得把世子爺接回仁王妃身邊不可,還請王爺多多見諒。」

  傅松凜一指敲在膝腿上,敲啊敲的狀似斟酌。

  最終他頭一甩,側首朝在一旁靜候的女使道:「去,把世子爺先抱過來,吩咐那兩名乳母趕緊收拾收拾,也好帶世子爺回仁王府。」

  「是。」霍婉清微垂蝶首、屈膝福禮,隨即出了正廳。

  不過半刻鐘,她重新返回,懷裡橫抱著一隻繈褓,因為邊哄著娃娃邊舉步跨過正廳門檻,一個沒留神腳下猛地一絆!

  她這一絆伴隨哀喊,自個兒跌跤便也作罷,臂彎裡的繈褓竟驟然拋飛出去,眼看就要砸進黃銅炭火盆子裡!

  說時遲那時快,在場的不論是毅王本人、毅王府的僕婢,又或是兩名小公公內侍,沒誰能有作為,就見馮公公一招鳶飛沖天再一記當空撈月,眨眼間已探到飛在半空的繈褓。

  但他未能得手,有人從中作梗。

  「王爺何意?」馮公公怒聲質問,因傅松凜忽地搶快,一個掌風將繈褓送遠,看著就要撞上堂柱,逼得他只得再變招。

  「馮公公好身手!」傅松凜朗聲贊了一句,未再迫前。

  此時馮公公搶得那繈褓,一入手才知有詐!

  哪裡是什麼小娃娃?同樣花色的繈褓裹巾、同樣顏色的系帶,他适才親眼確認那是仁王世子爺無誤,未想已先入為主,以為那小女使抱過來的必然是孩子,結果繈褓中裹的不過是個小枕子。

  「獵物」目中陡現殺意,即便立於不敗之地,霍婉清仍緊張到手心滲汗,她悄悄退到角落,摸出事先藏在那兒的連弩鐵弓,防備著。

  傅松凜的目光不曾須臾離開馮公公那張臉,笑笑道:「這事傳出去有誰信?當年犯下那麼多起江湖大案的『紅花子母劍』馮堯三,這些年竟是扮成內侍藏身宮中,還混成太后身邊第一紅人,莫怪能銷聲匿跡得這般徹底,這可比大隱隱于市更高明,閣下厲害。」

  毅王府的僕婢盡數退出,跟隨馮公公的兩名小內侍則完全狀況外,你看著我、我望著你,傻乎乎愣在原地。

  直到正廳堂上、左右後方的兩邊角門分別有人闖進,前頭正門亦同時進來四人,眾人兵器在手,來勢洶洶,抖若篩糠的小內侍倆這才曉得要往外頭逃。

  這一邊,傅松凜從容又道:「多年過去了,怕馮爺認不得眼前這幾位,且讓本王為你仔細說道。」

  「不必。」馮堯三原本不男不女的嗓聲突然一轉低沉,似乎這才是他原有的聲音。他緩緩掃看進到正廳的六人,當中有男有女,年歲皆在四十上下,與這些江湖人結仇之事一一閃過腦海。

  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毅王爺,竟能在短短幾天內就安排出這樣一場。

  他本以為自身藏得極好,退出江湖從此與伊人相伴,後來才知朝堂與後宮亦是一場又一場的爭鬥,他不得不參與其中,因他看重的那名女子投身風暴裡,為她自個兒、為她整個家族,爭權奪利永不放手。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逃。

  逃得遠遠的,絕不能被縛,就算是死,屍首也不能落在他們手中。

  既然要逃,就得搶一張「護身符」在手!

  前來了結仇敵正蓄勢待發的六人誰也沒料到,馮堯三不是往正廳大門踵去,卻是回身撲至角落,一出招竟直撲那個與他最不相干的小女使。

  霍婉清一直戒備著,無奈事生肘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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