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許卿長安 | 上頁 下頁
五十


  謝馥宇歎息道:「我瞧你們一家三口就過來小廳這兒一道吃飯吧,只我一個人多可憐。”

  珠兒可愛地搖搖頭。「不成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該守的禮咱們得守住。”

  竟然搬出「國法”和「家規”來了?謝馥宇頓時啼笑皆非,搖了搖頭看著珠兒轉身,溜煙跑走。

  調回視線,望著桌上分量十足的豐盛飯菜,她不由得又歎了口氣,才坐下來剛動箸,珠兒丫頭卻咚咚咚地跑了回來。

  「小姐小姐,有人敲咱們家大門,田爺爺去應門,那年輕女子竟說她是小姐的娘親,小姐您要不去看看?”脆聲劈里啪啦急語。

  娘?謝馥宇挑眉瞠眸,丟下筷子飛也似趕到門口。

  她近來招了一個姓田的獨眼老漢守門房,此刻老田將門打開卻提著燈籠堵在那兒,等著珠兒丫頭請她過來。

  一見到她,老田的表情如釋重負,「小姐,她、她說是您家親娘,可也太不對,她看著跟小姐差不多年紀呀……”

  「娘!”謝馥宇直接撲去抱人,歡喜到都快流淚。

  銀瑤拍拍女兒的秀背,笑著朝滿臉錯愕的老田和珠兒微微頷首,邊輕聲道:「宇兒久未歸家,娘想你了,所以就來看看你。”

  以往在東海,銀瑤偶爾也會裂尾為腿上岸尋閨女兒說話,甚至就留在陸地上,與謝馥宇一塊兒生活一小陣子,但卻從未離開東海。

  這一次能在帝京見到娘親,謝馥宇既驚又喜,但極度歡喜過後緩下心緒,不由得開始擔憂。

  「娘離開水中多久了?有沒有感到哪裡不適?一路過來可有遇上什麼麻煩事?吃的東西呢?可都吃得習慣?有沒有餓著肚子?”

  母女倆已回到正屋小廳中,珠兒十分伶俐地備來另一副碗筷杯盤,從頭到尾兩隻好奇的眼睛就沒從銀瑤的臉上挪開過。

  此時母女倆獨處,謝馥宇邊幫娘親倒茶布菜邊提問,問得銀瑤搖頭直笑。

  「我很好,沒事的,而且我是一路游過來,江海相通,沿著洛玉江北上其實挺容易。之所以知曉你在帝京,且能尋到這裡來,全是漕幫少主告訴我的……”略頓了頓,她探輕撫女兒的臉頰,吐氣如蘭道:「回來了也好,帝京於你而言畢竟有太多不能割捨的人事物。”

  謝馥宇抿抿唇道:「娘您聽我說,等我……等我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妥善,把與我相關的人都安排好,把能賣的身外之物全賣掉,心中無墨礙,無事一身輕了,我就回東海定居,我——”

  「那麼,關於那位安王世子爺,宇兒可是想好了該如何安排?”

  銀瑤的嗓聲一貫輕軟,宛若海妖歌吟,可這天外飛來的輕柔一問,問得謝馥宇登時啞口無言,內心如中巨錘。

  之後銀瑤告訴閨女,其實那一晚在東海海邊,見一個陌生男子守在那兒等著自家女兒上岸,她雖未多問,沉入海中卻沒有遊走。

  儘管聽不清楚她與那男子的對話,可是偷覷兩人之間的互動,能感覺那名男子與她的關係極不尋常。

  「後來才知那人便是安王世子爺,宇兒同娘提過,說你年少時候進國子監求學,有不少同窗好友,那位安王世子瞧著與你年歲相仿,娘就猜想,也許你倆恰是同窗摯友。”

  謝馥宇只能乖乖點頭,想著那晚傅靖戰守在海邊沙岸上「堵人”,她以為娘親被她輕易搪塞過去,沒想到是躲起來偷窺了。

  就在她努力回想,確認那時候兩人頂多言語交鋒,頂多是她讓他圍上一件披風,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時,銀瑤竟柔聲又道——

  「娘那時也在猜,宇兒歷經『成年擇身』的痛苦,安王世子爺會不會就是當時與你陰陽交合幫你定身的那名男子?”幽幽歎氣。「因為你一直不肯提那人究竟是誰,娘親也不好逼你說,所以只好自個兒推敲。”

  謝馥宇只能說,她家阿娘猜得可真准,但她還不及言明什麼,她家阿娘已都找到解答。

  銀瑤接著道:「然後那一日你們在衙內大辦宴席,說是要犒賞剿海寇有功的人士,娘那一晚其實曾上岸尋你,去了你位在葫蘆巷內的石牆家屋,於是瞧見了你跟世子爺抱在一塊兒也睡在一塊兒……”一笑。「這會兒用不著再猜,誰是當年幫你定身之人,答案呼之欲出。”

  聽到這兒,謝馥宇哀嚎了聲兩手已搗在臉上,簡直沒臉見人。

  結果她家阿娘竟然哈哈大笑!

  難得見到溫柔婉約的娘親這般歡快笑開,她原本緊搗著臉不放的雙手落入娘親手中,就挺順從地被拉下來握住。

  銀瑤笑道:「被娘撞見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又不是被別的誰看了去。”

  謝馥宇從不曾這般扭扭捏捏,頂著一張大紅臉眸光直飄個沒停,果真扯上傅靖戰,她女兒家的那些心思和作態全都浮將出來。

  如今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最後她乾脆頭一甩,直視自家阿娘。

  她逼著自己大大方方承認,說當時是她不管不顧撲倒傅靖戰,對人家使壞使強,傅靖戰傻乎乎的只曉得全盤接受,她才是糟糕不好的那一個。

  銀瑤聞言望著她笑而不語,然後搖搖頭歎息再歎息,似乎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母女倆相視片刻,這一邊,謝馥宇忽地發現阿娘唇邊的笑漸漸收斂,令她跳騰的心緒亦跟著徐徐穩下,只是娘親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鄭重,她的心也隨之凜然。

  銀瑤緊握了握閨女兒的雙手,感覺此時才進到談話重點,聽著那柔嗓悠然逸聲——

  「其實娘此番動身從東海前來帝京尋你,一是真想你了,二是因久候你未歸,卻有一事得早些告知你為好。”

  感覺是頗嚴重的事態,謝馥宇立時調整氣息、端整眉目,認真以待。

  銀瑤繼而道:「當初僅告訴你,成年期方才經歷『擇身』之苦的鮫人不管變男變女,都得有一個物件來幫忙『定身』,卻不曾告訴過你,那個幫忙『定身』的對象須得經歷何種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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